放学的铃声再度响起,胡灵汐在一名好友的陪同下,伴行离开学校。
这名好友和胡灵汐相处了两年,个头比胡灵汐矮上半截,梳着一个大马尾辫子。
她的相貌在班上还算不错,可是和胡灵汐比起来,却还是要黯然失色许多。
她的名字叫王丽丽。
两个女人相互伴行时,有的人总是会拿她们的相貌作比较。
然而王丽丽却毫不在乎这种比较,爱比较的人,在她的眼里似乎都很愚蠢。
她和胡灵汐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性格,然而缘分注定她们却成为了班上少有的好朋友。
走在学校的小道上时,王丽丽本和胡灵汐谈论着学习的事情,却忽然将话题落到了林单身上。
一聊到林单,王丽丽脸上便露出不满的神色,说道:“林单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看他不吹牛逼会死!”
胡灵汐没有说话,只听王丽丽又道:“最讨厌这种做作又爱吹牛逼的人,家里有几个臭钱就瞎显摆。”
胡灵汐还是不说话,关于林单的事情,她提都懒得去提,甚至听都懒得去听。
可是这时,王丽丽却忽然转口道:“这个世界怎么就这么不公平呢?”
胡灵汐这才轻声问道:“怎么不公平了?”
王丽丽道:“一个人,家里面有钱就算了,学习还这么好,但是性格却那么令人讨厌,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制得住他。”
胡灵汐本以为王丽丽谈的是别的事情,去还是将一切谈资转到了林单身上,对于林单,她不想发表任何的看法。
这时,王丽丽才将目光移向胡灵汐,嬉笑道:“灵汐,你怎么也不管管?”
胡灵汐惊愕地望着她,问道:“为什么我管?我和他又没什么关系!”
王丽丽努了努嘴,咕哝道:“可是他好像说过只听你的,只要你一声令下,他绝对什么都愿意听。你就叫他好好收敛点自己的行为,好好学习,别一天在教室里面说这些,影响人家学习。我们班好多同学家里面都很穷,他老这么说,人家怎么学。”
胡灵汐撅了撅嘴,说道:“可是,我害怕……”害怕这个词从她的嘴中说出口,就像是某种语言上的艺术品,想必任何男人都会有一种要伸出手保护她给她安全感的冲动。
她确实害怕,因为一切的谈判都是有条件的。
林单答应她的条件,她知道自己也必须要答应林单的条件,然而林单的条件是什么,早已不言而喻。
然而王丽丽却不解地追问道:“你害怕什么?”
胡灵汐低了低头,似乎在回避些什么,低声道:“没什么……”
很明显,她并没有把林单对她做的事情说出去,而且,这也并不是一件光荣的事儿。
王丽丽察觉胡灵汐有些奇怪,问道:“怎么了?”
胡灵汐立马红着脸,解释道:“没什么!”她又一度低下头去,喃喃道,“嘴巴长在他头上,他想怎么说我们也没有办法呀,我们不听就是了。”
王丽丽却反驳道:“怎么不听,耳朵就是用来听声音的。今年都高三了,大家都希望静下心来学习,林单这么一吵,说自己未来有多好多好,未来前途多光明,这让人家穷苦的学生怎么想,怎么学。嘴巴是长在他脸上,但他可以闭嘴不说话,但是耳朵长在脑子两边,又不能闭起来,就算是带了耳塞也没有用。”
胡灵汐耸了耸肩,也不想再说些什么话了。
不知何时,她们已走出了校门口。
却就在此时,从她们的后方传来了熟悉而又令人作呕的声音:“王丽丽,在议论些什么呢?”
胡灵汐身形微微一怔,随后和王丽丽扭过头去。
林单和着他的三四个小伙伴霍然已站在胡灵汐和王丽丽的面前。
王丽丽摆出一副不屑的样子,冷冷盯着他,说道:“没什么,随便说说而已。”
林单笑道:“我怎么感觉,你在说我的坏话呢?”他的笑依旧是那么不怀好意。
而王丽丽却忽然冷哼一声,说道:“你觉得是在说你的坏话,那就是在说你的坏话吧。”她忽又看向胡灵汐,说道,“我们走吧!”
“站住!”
林单话音一落,自己身后尾随的几名小伙伴便已窜到王丽丽和胡灵汐的面前,拦住她二人的去路。
王丽丽忽然愤愤地扭过身,说道:“林单,你不要欺人太甚,我告诉你,我就是骂你怎么了!你咬我呀!”
胡灵汐紧紧拽着王丽丽的手,轻声道:“别激惹他。”
而林单却觉得胡灵汐也在说他的坏话似的,便忽然将一切的愤怒都撒在王丽丽身上。于是,他走上前去,冲着王丽丽大吼道:“你这种疯女人,还不值得我咬!但是我见你一次就打你一次!”
这话一出口,林单的手便向王丽丽的脸上掴去。
“啪”一声巨响,王丽丽的脸上留下了一个很深很红的巴掌印,可是这个女人却硬是坚强得一滴眼泪也没有掉,而是斜瞪着眼睛,冷横着林单,那种眼神似有一股吃人的冲动。
胡灵汐见到这一幕,瞬间瞠目,忍不住对着林单叫道:“你简直……”
她想要说什么话,却依旧卡在了喉咙里,只看见她的胸廓起伏不定,看来也已经气得不轻。
但对于林单而言,她似乎永远都只会说半句话。
是无语?是害怕?还是赤果果的侮辱?
反正林单觉得从来没有人敢对他说半句话,于是他便对着胡灵汐厉声道:“我怎么了?别人说我坏话,我还不能打了吗?难道别人欺负我,我也不能还手了吗?”话语中透露着委屈,似在博取胡灵汐的同情。
然而胡灵汐的眼中却募地闪过一抹恨意,冷哼一声,猛地将头偏了九十度,看上不远处的枫树林。
愤怒,是每个人的资本。
但是愤怒而充满阴柔魅力的人,就只属胡灵汐一人了。
胡灵汐这一举动令林单有些震惊,他从未看见过胡灵汐这么生气。
在他的世界里,天底下所有的人都会生气,却唯独胡灵汐没有。
可是如今,他却觉得胡灵汐生气的样子更加妩媚,更加动人,就好似娇瑟美丽的孔雀。
孔雀开屏只为吓退敌人,全不知她开屏之后,更让人觉得美艳动人,令人不惜多看几眼。
他张开双唇,已忍不住脱口道:“你生气的样子简直太可爱了!”似乎胡灵汐的怒火,也是她给爱慕者们的一种恩赐。
而胡灵汐却咬着牙,捏紧拳头,一股寒凉自背脊而入,流向血液,流入心骨,令她打起了寒战。
这句话从任何人的口中说出,她只会觉得是夸赞,但是从林单的口中说出,她只会感到恶心。
却就在此时,一个熟悉的声响传入众人的耳边:“你有什么资格说可爱二字?”
说话人的声音很有磁性,从声音就可以显得此人一定沉稳大度、豁达爽朗,隐隐之中,总是会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这种声音是胡灵汐所着迷的,也是王丽丽所喜欢的。
可是对于林单而言,这种声音,就像是永恒的梦魇。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的声音是他想听到的,同样也有很多人的声音是他不愿意听到的。
林单觉得这种声音刺耳而尖锐,藏匿着赤果果的威胁。
吃饭睡觉,有这样的声音传入自己耳边时,他一定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他的头循着声音往学校大门对面的那片枫树林看去,树群中,似乎站着一个人。
当他看到那人的样貌时,他的瞳孔忽然皱缩,神色俱散,全没有刚才的锐利,如同遭逢鬼魅。
究竟是什么人使他这么恐惧?
与此同时,胡灵汐和王丽丽扭过头,看向了枫树林。
那个人倚着其中一棵树,双手环胸,目光静静地看向胡灵汐这方。
除了他那身白色的清闲的衣服和那赋有军人魅力的耀眼的迷彩裤在随风飘舞之外,他却一动也未曾动过。
他在这种情境下,总是能令人想起花岗岩,他就像是一个伫立在此处的带着花岗岩般神气的男人。
他的两颗眸子明亮有神,炯炯如利,就仿佛镶嵌在花岗岩上无坚不摧的两粒顽石。
他就是叶寒!
只有叶寒才有这样的气质,只有军人才有这样的气宇。
这绝不是林单这类人所能拥有的,因为他们永远也不会想到,军人应该吃多少的苦,而他们也永远不会有这种吃苦的意志。
叶寒果然没有失约,虽然忘记了送胡灵汐去上学,却绝不会忘记接她回家。
但他站在那里,似乎刚刚才到,又似乎站了很久。
他仿佛和那棵带有古铜色皮肤的挺拔的枫树融为了一体。
没有人发现他的存在,如果他不发出任何声音,恐怕也不会有人关注他。
幽灵!
鬼魅!
植物人!
用什么词来形容他都不会妥帖。
在边疆追逐越境罪犯的时候,因为道路坎坷,需要长远的脚力追逐,在偌大的森林里,他们经常面临没有食物而饿倒的威胁。
可是叶寒却能在那种境遇下,保持异样的从容,而且能够坚持活下来。
他曾经三天未吃未喝,靠在一块长满青苔的岩石上,只为等待一只迷途的羔羊走进他的抓捕范围。
一天,两天,三天。
一夜,两夜,三夜。
始终没有食物送上门来。
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快要死掉了,却就在此时,一只雪兔走进了他的视野。
动物有着常人难以比拟的警觉性,然而这只雪兔却从未发现过叶寒,似乎也以为他和他靠着的那块布满青苔的岩石融为了一体。
他就静静地盯着这只雪兔,看着她的鼻子微微动荡,四处闻着气味儿。
直到它完全放松了警惕,随后他才缓缓地挪动手臂,“嗖”,速度如风如剑,雪兔似乎还未做出反应,它的脖子便已被叶寒的手牢牢扼住。
这只可怜的雪兔恐怕到死了也不会知道,这块岩石为何会动,恐怕它已经被吓傻,根本不会有这样的思考。
而叶寒也终于饱餐一顿,在这场艰苦的战斗中,奇迹般地生存了下来。
就是这么一个刚毅而顽强的男人。
他有着自己的一套伪装,只要他想要用,任何人都无法觉察到他,甚至是动物。
而胡灵汐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时,就像是看见了自己的保护伞一般,眼中闪烁着无比慰藉和舒心的精光。
王丽丽也已看痴,忽然失声道:“他就是你说的那位一个人打一百个人,结果撂倒一大片,而自己却毫发无损的哥哥——叶寒?”说完这话时,还不等胡灵汐回答,目中就流露出一丝崇拜之意。
胡灵汐坚毅地点了点头,自豪地说道:“不错,他就是叶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