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后一阶台阶处，林依狠狠崴了一跤，爬起来后又不顾一切的冲到了宋宛笙的身边。

“妈！--妈！--”

她拼命晃动着母亲的身体，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妈你醒一醒，你别吓我！”

宋宛笙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她紧紧的握住了林依的手，用口型对她说了一句话：“依依……找机会，逃的离傅司琛远远的。”

林依拼命点头，她看见温热的鲜血顺着母亲的脸一直滑进她的眼睛里，她用手擦，却无论如何也擦不干净。

“傅司琛，愣着干嘛！你想要出人命吗！今天我妈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恨你一辈子！”林依大吼。

傅司琛闻言，指尖微不可见的微微一颤。

他慢慢站起来，走到林依身边，轻描淡写道：“恨我一辈子？我不在乎。”

林依拽着他的裤腿，抬眸对上他的眼，一字一顿道：“傅司琛，我妈说的还真没错，你简直就是个没有感情的禽兽，枉为人！”

傅司琛轻轻笑了起来，“对，可那又怎样呢？你爸爸，不一样也是禽兽吗？”

“傅司琛，我求你别再这样！”林依歇斯底里，“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他看着她，“我要你，林依。”

“疯子！”林依的眼里充满了恐惧。

“你就当我是疯了，”傅司琛的笑容在一瞬间变得薄如刀刃，“林依，我早就说过，这辈子，你只能待在我身边。”

他说的轻描淡写，林依却像被卷入惊涛骇浪之中，浑身都被冰冷包裹。

后来傅司琛到底还是将宋宛笙送去了医院，林依想跟着一起去，却被他给拦在了门口。

“让开。”她皱着眉看他，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一双眼睛里仍有澄明亮色。

“别忘了，你答应我什么！”他陡然捏住她的肩膀，大力将她往里带，林依太瘦弱了，就那么身不由己的被他给拖的跌跌撞撞。

她挣脱不开他的桎梏，就只能以细微的力道宣泄自己的不满：“我是答应你留在这儿，但我没说不能去看我妈，你总得让我知道我妈她怎么样了！”

他一把抬起她的下巴，将她摁在墙壁上，“我没允许之前，你就不能迈出这个宅子一步。”

林依眼中盛满了水汽，又倔强的不肯在傅司琛面前落泪，她咬紧了牙关，呼吸又急又重，傅司琛捏着她下巴手都能清晰的感觉到她牙齿的颤抖。

他的心蓦地软了下来，可却又压不住烈烈心火。

林依的眼睛忽然被什么东西给晃了一下，她眯起眸子又看一眼，原来是母亲刚刚拿的那柄匕首，此刻它正静静的躺在她脚下，泛着冷幽幽的寒光。

或许，她可以赌一把。

林依咬紧了嘴唇，突然蹲了下来，手腕一转将匕首收入袖中，趁傅司琛毫无防备，她倏的起身把刀贴在他的下颌以下。

“怎么，你也想杀我？”傅司琛眸眯了一度，冷冷的看着她。

林依看着他浅色的瞳孔，仿佛落满了细细密密的哀伤。下一秒，她的手一软，陡然将刀刃反抵在了自己的脖颈间。

“傅司琛，带我去看我妈。”在男人难以置信的眼神里，她划破了自己的皮肤，痛楚尖锐。

他狠狠蹙着剑眉，眸底弥漫着滔天的火：“我要说不呢？”

“你可以试试。”林依手上不断用力，血顺着刀刃留下，滴在她白色的睡袍上，洇成大朵血花。

傅司琛喉咙发紧，但只须臾，他就妥协了：“好，我带你去医院，把刀放下！”

林依手指松了松，傅司琛趁势把匕首躲出，远远扔了出去。

林依想，他还是在乎自己的，要不然怎么还会紧张她的生死呢？

“让你这么死，太便宜你了。”傅司琛却仿佛看出她的心思，直接就将她赤诚的心思扼杀在了摇篮里。

他的眉眼那么冷，冷的让人想要触摸，到底是什么样的温度。

林依如愿在医院见到了昏迷的母亲，幸而只是脑震荡，休息几天很快就能够醒过来。

林依只匆匆看过一眼后便被傅司琛带离了医院，她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实则心里却已经想象出了无数要逃离他的方法。

傅司琛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俊逸落拓的少年了，现在的他，就像一道林依不敢靠近的深渊，行差踏错半步，就可能会被摔的粉身碎骨。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路沉默无言。

林依偏头望向窗外，窗外一掠而过的景色穿成一条斑斓的线，她伏在车窗边上，心里头突然空落落的。

车载电台里正在放梁咏琪的歌，哀伤的声线令车内的气氛变得更加压抑。

“……从前我是爱人，今天我是某人，不说我们，不带余温，陌生的口吻……”

林依鼻头酸涩，这首歌好像就是在写她跟傅司琛。爱的过盛，伤的只会越深，她陷进回忆无法自拔，他却早就已经无关痛痒的把自己从那段感情之中抽离出来了。

爱从来就不是一件可以对等的东西。

歌只唱了一半，傅司琛“啪”一声摁灭了cd：“哭什么？”

恰逢下班高峰，高架上堵的水泄不通，他一脚油门停住，手肘支在方向盘上，戏谑的看着林依，那眼神就像在看马戏团的表演似的。

林依偏过头，狼狈的抬手抹了把眼角，忍不住道：“傅司琛，你这样有意思吗？”

“当然，”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扣在方向盘上，“只有看到你难受，我才放心。林依，不得不说我真的低估了你，我以为两年前你会代你父亲来忏悔，来道歉，可没想到你竟然连见我一面都不见，还跟你妈偷偷离开雁城，改名换姓，继续好好的生活！”说到情绪激动时，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用力握紧了方向盘，关节都露出森冷的帮白色。

林依一皱眉，“不是的……”

“够了！”他低斥一声，“我不想听你的解释，林依，你现在在我眼里，除了仇人的女儿，什么都不是。”

她掀了掀唇，到后来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车流终于又缓缓攒动，傅司琛踩一脚刹车，银灰色宾利像一叶扁舟，平缓的滑了出去。

红绿灯的路口，有一对年轻的情侣在吵架，女生突然哭了，原本梗着脖子一脸倨傲的男生顿时手忙脚乱的把她搂进了怀里，动人的画面像一副小小的景色。

车子飞快的驶过，林依从车窗里往后望，那对情侣的身影很快变成了黑色的小点，直至消失不见。

以前，林依跟傅司琛吵架时，傅司琛也总是先低头的那一个，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他比较高，所以只能做先低头的那个人。

回忆总是让人恍惚，林依收回视线，自嘲的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