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充万分诚恳的跪在地上表达心意:“婕妤娘娘请息怒!六皇子殿下降生之日,臣刚好得皇上召见,正是沾了这份喜气,才得以有今天,因为感恩,斗胆实话实说,六皇子殿下命格不凡,希望有朝一日能够继承大业,臣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你听着,本宫不愿多生事端,今日就当不曾遇见,这些话也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就算是对我们母子最好的报答了!你好自为之!”赵婕妤抱起刘弗陵转身就走,想要快点离开这是非之地和是非之人,生怕引火上身。
“天下之王……”向来安静寡言的刘弗陵突然开口,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口齿清晰,明澈稚嫩的声音与这四个字混实厚重的含义,形成强烈的反差!赵婕妤赶紧捂住他的嘴,并告诫:“陵儿,不许乱说!”
江充从她慌乱的神情中能够感觉到,存在某种可以达成共识的余地。
刘弗陵趴在赵婕妤的肩膀上,望着跪在地上的那个陌生人离他越来越远,却不知道这个陌生人为他改写的命运却离他越来越近。
春风盈袖,秋雨送愁,转眼三伏又三九。十一月迎来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初晴的早晨,武帝在建章宫,恍惚间看到一个身强体壮的男子持剑闯入,当即大喊:“来人,抓刺客!”
陪在一旁的江充看的分明,雪地上连个脚印都没有,哪来的刺客,又转念一想,这不正是上天恩赐的借题发挥的好机会吗!再说了,谁也没这胆子告诉武帝,他是老眼昏花出现了幻觉。
就这样,因为一桩子虚乌有的事件,引发了一场震惊朝野的轩然大波,一度让刘氏皇族历经四世百年创下的丰功霸业岌岌可危。
武帝命人追捕刺客一无所获,一怒之下将宫门侍卫全部处死,并下令全城戒严,调动羽林军及三辅守卫全面搜查,持续十多天,整个长安城内人心惶惶。然而,仍未查到刺客的蛛丝马迹,却在慌乱之中将事态引向另一个方向发展。
丞相公孙贺之子公孙敬声,位列九卿高位,凭借其母是皇后的长姐,为人高傲,行事骄逸,利用职务之便,擅自挪用军饷一千九百万钱,在这全面搜查之际,事情败露,被捕下狱。
正巧一个叫朱世安的阳陵人,因为抢劫钱财、伤人性命,已被通缉许久,尚未捉拿归案。公孙贺便请命担下这个差事,替儿子赎罪,武帝应允了他。不久,果然成功捉拿朱世安,谁知这才是灾难的开端。
公孙敬声与阳石公主,既是表兄妹,又曾有一段年少旧情,只是最终未能亲上加亲。
反太子派决定趁机利用这桩旧事,大做文章,于是收买了身在狱中的朱世安,答应保他性命。朱世安依计划诬告:“公孙敬声与阳石公主暗通款曲,公孙贺也知道此事,不仅不加以阻拦,还和诸邑公主、卫伉合谋,在通往甘泉宫的驰道下面埋藏木偶,用巫蛊之术诅咒皇上。”供出这一切后,朱世安被人杀之灭口,还伪造成自杀身亡的样子,来个死无对证。
既然是有心设计,就要让一切解释的过去才行。卫伉乃卫青的长子,初封宜春侯,因罪免侯,后来承长平侯,又因罪免侯,二度封侯,二度失侯,难免心有怨愤,自然容易让武帝怀疑他有谋逆之心。公孙贺原是跟随卫青出生入死,立下了汗马功劳,才有了今天的丞相之位,与卫伉一条心也在情理之中。至于两位公主,向来与母族亲厚。
用误会解释误会,只能是误会到底,多疑的武帝半信半疑,于是命人取证,确实在通往甘泉宫的驰道下面,挖出了埋藏的木偶,上面刻有他的生辰八字。
武帝对巫蛊之术痛恨至极,始于一桩陈年往事。武帝少年时对表姐陈阿娇许下了金屋藏娇的诺言,成为太子后将其立为太子妃,做了皇帝后将其立为皇后,亲密无间,感情深笃,后来陈阿娇蛮横善妒,因为自己未能生育,便用巫蛊之术诅咒后宫妃嫔都不能生育。武帝即位多年,子嗣凋零,膝下仅有几位公主,一个皇子都没有,对此甚是忌讳,最终废除了陈阿娇的皇后之位,禁于长门宫,直至终老不复相见,与此有关的三百多人全部处死。
这件事始终是武帝心里难以愈合的旧伤,如今又有人拿他痛恨至极的巫蛊之术诅咒他,有多愤怒可想而知。
太子与桑弘羊、上官桀、金日磾、霍光等,于宣室殿外跪求:“事有冤屈,请皇上重新彻查!”武帝命苏文传出口谕:“再有为此事求情者,同罪论处!”众臣无奈,只好强行拉走太子,以免触怒圣颜遭受牵连。武帝更是对皇后避而不见。
就在这样极度压抑的氛围中,大汉王朝度过了第一百一十一个岁旦。
征和二年(公元前91年),正月,公孙贺不堪受辱,在狱中以死明志;公孙敬声在酷刑拷打之下,气绝身亡;公孙氏一族被灭门;阳石公主、诸邑公主被赐自尽;卫伉被杀,其二弟卫不疑早年病逝,只剩三弟卫登尚在人世,武帝不忍卫青绝后,便留了卫登一条性命,贬为庶人。
至此,太子在朝堂之上的母族势力几乎损失殆尽。然而,事情远没有结束。
武帝气恼之下,身体越发虚弱,时常精神恍惚,一日午后小憩,梦到自己被一群木偶围攻,骤然惊醒,疑神疑鬼。
江充为武帝释梦:“皇上近来龙体微恙,又频发噩梦,太医令的药方见效甚微,臣思前想后,应是巫蛊缠身所致,看来除了先前处置的人,还有人对皇上图谋不轨!”
见武帝若有所思,一向甚少发表意见的赵婕妤竟然开口:“皇上,臣妾觉得江大人之言不无道理,事关龙体安危,还是小心为上!”这一细微的友好举动,无疑是在暗示江充达成共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