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旭笑了笑,“老鼠拉木锨大头在后头,你们侯家是不是被那个大户人家盯上了吧,随手雇佣一伙贼人劫你,大头的银子自然是那家的。”说完,对着侯奎点了点头,一副你懂的样子,侯奎想了想,一摊手说道:“我们家是我叔管家,我哪里知道得罪什么人啊?”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我那两杆洋枪什么时候还我?”
杨旭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瞪着他,“我为了救你大爷爷,在半路被人截杀,差点命丧黄泉,为了你家票号的银子,我又奔波几十里山地舍命去剿匪,你现在跟我要洋枪?”声音之大前面的杨辜和李文轩都听得一清二楚,停下脚步往这里看来,侯奎红着脸说道:“不还就不还吧,那么大声干什么?”
杨旭一把拉着侯奎的胳膊,“干什么?补偿我,你以为两把洋枪就够了?”李文轩和杨辜相视一笑,杨辜拿着纸扇指着杨旭说道:“介贤兄,你这下属可是不吃亏的人啊?”李文轩也笑着答道:“怀明兄,你们杨家出过几个做过赔本生意的?”说完二人哈哈大笑。
酒桌上其乐融融,众人围着县令和杨辜频频敬酒,根据好话不嫌多的原则,估计两位有点掉进蜜罐了,县令有意巴结侯家,毕竟找一个能给自己做后盾的晋商大户可是不好找啊!凭借侯家的财力和人脉日后飞黄腾达自然不在话下,但是侯奎却是无意,首先,李文轩年龄太大,还只是个七品县令,其次没听说他有过人之处或者政绩斐然,这样的人培养出来花费过多不说,还没有太大的收益,可谓得不偿失。
杨旭过来给杨辜敬酒,杨辜一饮而尽,“好酒!”然后轻声说道:“府尊大人对你可是青睐有加,日后要再接再厉呀!”杨旭早已干了杯中酒,先给杨辜斟满,在给自己续上,轻声说道:“人微言轻,想立功也无处施展。”杨辜笑了笑,“哦,在何处位置上可以大展拳脚呀?”杨旭先干为敬,“小子酒后失言,胡言乱语,大人一笑置之即可,听闻大人喜好读书,小子读书少尤其敬重读书人,偶然购得一本《武经七书》,里面很多不解之处,想请大人在上面解惑如果有知府大人的注解那真是小子的幸运了。”
旁边人都不是傻子,刚才县丞等人都悄悄塞过银子了,大的一二十两,小的五六两,不过论雅致还是杨旭高明,杨辜接过书,摸了摸厚度,随意翻开几页,而后合上,“我对此也是见解甚少,之后我请教知府大人后好好品读一番再说。”在嘴角止不住的外飘,大手笔,一次就是一千两,就是给何知府八百两自己还能捞二百两。
“谢大人!”杨旭转身离去,香火钱是送出去了,至于哪具菩萨显灵?还不好说?但这头功相必是跑不了的。
送走了上差,乡宁县又回到固有的宁静中来,生活的缓慢像一匹老马拉着破车,吱咯吱咯地走着,究竟去哪没人知晓,马上就是一个七月的到来,杨旭记得明年是甲午年,自己只能是一名看客,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一个国家的麻木仅凭着一个人的叫喊声音太弱,如果自己跑到李鸿章的家里告诉他明年日军就要主动进攻了,你要早点准备,最大的可能李鸿章就是认为杨旭有病拖出去弄死,弄死一个人和捏死一只蚂蚁在李鸿章的眼里没有什么区别,就算李鸿章知道又能怎么着,北洋舰队是李鸿章一个人的,不是朝廷的,那是花巨额白银建起来的,损失一艘伤的不是朝廷的心是他老李的心,驻扎在朝鲜的军队不是你一句话就可以多储藏弹药的,那是巨额费用,就凭你的猜想,想八国联军进攻北京,很多列强使用的步枪是落后的单发步枪,清军围绕北京有十几万人,大部分装备五发制式步枪,机关炮、火炮齐整比列强只强不弱,那又如何,照样一枪不放,一触即溃,袁世凯的万人新军手持的武器正守在天津小站观看联军的表演。
所以现在杨旭准备做一个麻木的人,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这是古训。杨旭照例朝九晚五的去班房坐班,有事没事去牢里看看,最近天热瘐死了几个囚犯,为了少死几个杨旭折腾几个狱卒打扫环境,看着人手不够,杨旭还调十几个乡勇过来帮着清理,几个罪过轻的,老实巴交的囚犯跟着一块清理,原来的恶臭血腥味经过一通整理变得不那么恶心,牢头开玩笑说道:“大人准备把监牢变成客栈。”虽是玩笑话也是不无道理,环境好了,威慑性就降低了,里面的血腥味会给刚进来的压力,不过杨旭管不了那么多,其实整个县城就是一个巨大的垃圾场,什么生活垃圾都往大门外的路上倒,有些街道甚是熏得睁不开眼,就像美国记者在1887年去北京城里,到处都是便溺,连脚都放不下去,你想其他地方能好到哪去,唯一快意的就是树比较多,绿荫成片赶走几分厌恶。
洋教士丹尼斯原本和赵河被杨旭留在乡下,一个洋人在县城太招眼了,不知为什么突然进城了,原来杨旭答应给他建一座教堂,这都一个月过去了,一块砖头都没见到,所以过来要杨旭兑现承诺,赵家甸的土地没法占用,那是三合镇刘老爷的土地,杨旭不知道刘老爷是谁,连全名都不知道,唯一的办法就是说通刘老爷把地卖给自己,杨旭打算拜访一下这位神秘的刘老爷。本来衙门就没有什么事情,李县令为离职做准备,点卯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县丞老爷有事来一下,没事整天呆在家里,也就是杨旭勤勤恳恳的每天上下班,自己也是有点烦了,和薛成章说了一声,顺便拜访县令大人,给他报备一下,离乡太久,回家探亲,合情合理。
三合镇不远,离乡宁县城差不多二十里地的样子,杨旭和赵江、刘三炮三人骑着马,一个时辰便到了,顺着赵江的指认,在一户宽门大院的人家门口翻身下马,泥胚子砌成的墙体,表面开始斑驳脱落,黑漆的大门,没有过多的装饰,看上去就是一户普通人家,杨旭指着房子对着赵江问道:“这里?你确定没错。”
赵江挠了挠头,“是这里没错,上次和族长五叔押粮食过来就来这家。”
刘三炮上前敲了敲门,不一会一个年纪不小精瘦的老头,打开一侧门,疑惑的看着三人,“找谁?”
杨旭上前说道:“找你们刘老爷,就说乡宁的典史找他。”
这老仆上下打量了一下年纪不大的三人,疑惑道:“典史大人在哪呢?”
赵江朝着老仆唾一下,大声叫嚷着:“你瞎啊,看不到我们家大人。”看来赵江以前没少受这刘姓地主的欺负,老仆不知所以,不过看着三人衣着打扮不像是撒泼打诨的恶人,首先的一位,衣着华丽,虽然一身的布衣,但是脚下的布鞋的面料却是绸子的,自家老爷平日都是亚麻料的衣裳,除非出门见客才是一身的布衣。
老仆腿脚麻利的前去通禀,不一会,一个年近七旬的老头被一个中年人搀着走到门口,中年人见到杨旭明显一愣,附在老者耳朵上说了几句,老头马上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说道:“小老儿拜见大人。”这时代见官低三分,很是恭敬,杨旭与他们刚见面不好拿大,赶紧上前扶起老头,口称:“使不得,使不得,折煞小子了!”
中年人随即单膝拜见杨旭,“上次在县城得以窥见大人得胜归来的雄姿,给大人请安了。”杨旭微笑着虚扶一下,说道:“既然见过那就好说了,咱们别客套了。”
中年随即站立起来,搀扶着老者请杨旭三人进屋。
中年人是刘老爷的儿子,也是年近五旬,差不多是赵老汉同岁的人,但是容貌看起来就另当别论了,杨旭把大意说了一下,就是买块地盖房子,刘老爷听说买地当场不干了,说自己祖辈辛辛苦苦五辈人的积攒才到今天的模样,土地买还来不及,卖就更不可能了,看到老爷子气急败坏的样子,杨旭无奈的笑了笑,本来就是谈生意的意思,好说好买的,没想到这老头开始骂骂咧咧的,杨旭也是上了脸色,耍起了官威,讥讽的说道:“何至于,老爷子这土地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卖几亩下等的孬田就行了,每年春种秋收的不容易,这田里的赋税也是不少,握在手里不如早早的卖点钱出去,谁知道以后怎么样?”话里话外,夹带着威胁。
刘老爷子正要发火,中年叫老仆过来扶老人回去休息,待老人走后,向杨旭敬了一杯茶说道:“老爷子没见过世面,唐突了大人,求您宽恕一二。”
“无妨!”杨旭挥挥手,“刘先生的意思呢?你知道田赋的多少都是先皇仁宗皇帝(嘉庆)时候的事了,这可多可少?你看呢,刘先生?”嘉庆到现在七十多年了,地主的土地不知道拓荒开了多少亩的良田,土地是原罪,没有人不怕查的,更何况官子两张嘴,好事坏事就是上嘴皮搭下嘴皮的事情,杨旭不是坏人但是对于这帮子地主士绅从来没有好感。
“其实都是几亩田的事情,不值得大惊小怪的,不知杨大人要哪里的土地?”
“赵家甸!”杨旭喝了一口茶,虽然不太会品尝但是好坏还是能品出一二,这就是下下等了,杨旭放下茶碗,摆在一旁。
“没问题,赵家甸靠近坡地有近十亩地,全归大人了。”
杨旭喜笑颜开,上道,双手一搭,“谢了!”就要告辞。
那中年人急忙站起身来,“且慢,大人,有一事还望大人允许,我在赵家甸隔壁的黄庄开了百亩田地这契约一直不好写,求大人帮忙!”开垦田地需要上报县里收档,地是不是你的都不好说,更何况百亩,县里估计吃的连渣都不剩。
果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十亩下等换上等百亩,刘先生做的好生意啊!”
“大人,坡底处三十亩全归大人,明天一早我就去县里办转让手续。”
杨旭在屋里转了几圈,思虑了一下,“行了,我知道了。”带着赵江和刘三炮,便出了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