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万里,越城的城门下,两名白衣青年翘首望着前方,眼看着日头渐高,一名个子瘦小的白衣青年有些担心的说道:“玉阳子师叔都走了七日了,至今未归,楚师兄,您可要拿个主意啊!”
楚子晋看了一眼那名青年,低声道:“徐师弟,师叔临走时吩咐过,若是过了七日还未归我们才能发信回宗门,也许师叔路上有事耽搁了,我们先等一等,若是今日师叔还未回转,明日里你先行一步,去郦阳城找玉真子师叔,我在这里等候玉阳子师叔回来!”
徐子奇连忙拱手道:“楚师兄,您修为高深,理应坐镇大局,不如由您去郦阳城,这里交给我来守护吧!”
楚子晋摆了摆手道:“徐师弟,那只妖兽若真是蛟褫,便是我们一起也不是对手,你才进宗门不久,不知道妖兽恐怖之处,不用说了,若是今日师叔还没回来,你明天一早就走,这是命令!”
徐子奇张了张嘴巴,终于还是拱手道:“谨遵师兄之命!”
争论的声音停下没多久,远处金黄色的沙地上出现了一道身影,一名看似瘦弱的青年背着一个人缓缓的踏着黄沙而来,他全身近乎赤裸,只有腰间缠了几块破布,遮挡住那片要害部位。
少年走的很慢,也走的很稳,他身体上布满了汗水,看上去却没有一丝疲累的感觉,那种从容的神情更像是吃完午餐之后在沙漠中散步一般的随意,只是他后背上的那个人影紧抿着双唇,双目微微阖起,眉心处有黑丝缠绕,脸庞煞白,呼吸缓慢,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
这个身影自然便是苏洛跟玉阳子,玉阳子被蛟褫的寒褫之气所伤,浑身经脉都被冻成一团,就像是一个植物人一般,苏洛背着他在荒原中走了两天才回到越城。
这也幸亏苏洛奇遇连连,身体被龙珠强化成无垢真灵之体,才能这般轻松的背着一个人在沙漠里走了两天,换做普通人大约早就因为脱力而亡!
等看到苏洛身上背着的人,楚子晋跟徐子奇蓦然神情巨震,快速冲了上来,一把将玉阳子接过,也不管苏洛眼下的模样,两人身形一晃,向越城疾奔而去。
迎着城中众人的讥笑声,苏洛郁闷的回到小药庐中,在后堂打了些水,清洗了一下身体,然后熬了一锅清粥就着隔壁五婶送来的霉豆腐跟腌菜,一连喝了三大碗,才心满意足的躺上那张散发着微微霉味的小床。
经历过那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苏洛情绪一直绷的很紧,当躺倒在熟悉的小床上,精神逐渐放松,那股疲累至极的感受便不可抑止的涌上心头,于是,只是瞬间,苏洛便睡着了!
窗外的光线明了又暗,暗了又明,等到苏洛再醒过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繁星点点,月上柳梢。
摸了摸额头,苏洛坐起身子,黑暗中陡然传来一个声音,“你醒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苏洛吓了一跳,屋子里那盏油灯被一只魁梧有力的手点燃,在幽静的夜色中发出吱吱的声响。
那个人也在油灯下露出脸庞,一身甲胄,眉眼肃然,看上去便有几分盛气凌人的样子。苏洛展颜道:“卢将军,您这大半夜不睡觉的跑我这药庐里来做什么,莫不是月儿姑娘嫌弃你,你又来找那些金刚丸。”
卢阳秋看着苏洛,眉眼中有些许忧愁,缓缓的说道:“这几日你陪着老大人去了趟荒漠,城里也发生了一些事情,有些东西本将军得跟你先通通气!”
卢阳秋站起身子,说道:“几日前,军部发来海捕文书,抓的是昔年旧案里的一名小男孩,至于原因,很可笑,说是修炼邪术,那桩旧案发生在十三年前,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能修炼什么邪术?”
苏洛怔了一怔,还未说话,卢阳秋又说道:“只不过,军部密令上签的是武安侯慕凌云的名字,你知道,那位冷血将军做事向来便是六亲不认,狠辣决断,若是被他查出来,这越城上下上千条人命可不是玩笑。一旦触怒侯府,这屠城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苏洛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低声问道:“将军,你怎么知道是我?”
卢阳秋笑了笑,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当年老苏走南闯北卖药材,从来没听他提起过有老婆孩子,突然从江南带回来一个四岁大的小男孩,这事情本身就透着古怪,你小子当年的户籍还是老苏头求了本将军半天,许了一瓶金刚丸才办回来的,本将军好歹也混了那么久的官场,凭老苏头那种吝啬个性肯花这么大代价求我办事,这里面自然有些门道!”
苏洛闻言沉默了一会,惨然道:“好吧,您说的不错,我就是那个小男孩,您接下来想怎么办,送我去军部,还是砍下我的头送给武安侯?”
卢阳秋看了看苏洛,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缓缓说道:“若是我真想那么做,这越城百姓还不将本将军骂个狗血淋头,先不说老苏头死后这几年你在药庐中赠医施药,分文不取,就凭你前几日花心思救了大伙的命,我也不能这么做!”
“文书下来那日,我跟部里的弟兄们商议过,整个炎国境内若是还有能保全你的地方只有京师天道盟,但是,你不能修行,所以,大伙儿凑了凑身家,花了一笔银子替你买了一个金鼎宗入门资格。”
“你大约不清楚,金鼎宗是皇家宗派,招收的大多是世家弟子,本将军用卢氏旁支的名义,疏通了一些族里的兄弟,才肯为你作保,,好在这些银子使的还算值得,金鼎宗的回执已经在路上了。”
苏洛闻言脸色瞬间潮红,唏嘘的说不出话来,卢阳秋转过身子,看着药庐外的星光道:“此去都城万里之遥,你小子命不该绝,若是他日在宗门中学到些世外之法,飞黄腾达,可莫要忘记越城中为你出力的这些人,走了,看到你,老子就想起那三万两银子,要是月儿知道我把这些年攒下的身家都花在你身上,估计这辈子都摸不上她的床!”
苏洛看着卢将军摇摇晃晃的走出药庐,绷紧的精神骤然放缓,看着月光透过窗户射入药庐,那一地的月光纯粹如琉璃,晶莹剔透。
苏洛沉默了很久,才幽幽叹了口气,喃喃的说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古人诚不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