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在萨尔浒?”
营帐内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此次西路军的目标是鞑子都城赫图阿拉,大军压境之下,所有人都认为鞑子应该是困守都城,怎么也没想到努尔哈赤竟敢弃守孤城,直接出城迎战。
“哈哈,老奴来得倒好,我等正好在此建功立业。”
杜松捋着胡子,哈哈一笑道。
一旁的监军张铨道:“大帅,既然知晓鞑子大军的动向,我等自当加快行军速度,早日平定女真,为陛下分忧。”
杜松点头道:“监军言之有理,鞑子居然有胆量想要吃掉我杜松,那我就让他们看看,我杜松的大刀是何等锋利。”
营帐中的众将也一个个议论纷纷,有的在感叹努尔哈赤的胆量,有的在担心如此天气条件下行军,对接下来的战事不利。
只是谁也没想到,所谓的鞑子军情,是陈涛按照史书杜撰出来的。
陈涛见众人没有丝毫疑心,顿时松了口气,说道:“大帅且慢,如今大雪阻路,大军前行多有不便,敌军既然想在萨尔浒埋伏,必然有十全之策,我们大军出动的同时,不妨派遣信使联系其他三路大军,大家一起在萨尔浒会师,围歼敌军。”
杜松微微一愣,上下打量着陈涛,微笑道:“没想到一个小小百户,也有这样的见识,如此也好,这样吧,你既然是夜不收百户,便由你组织人马分别通知其余三路大军,在萨尔浒围歼鞑酋。”
“是,大帅!”
陈涛大喜过望。
后世在研究萨尔浒战役时,西路军首战失利是失败的关键,如今陈涛提前告知敌情,就算到时候西路军战败,也给了其余几路大军汇合的时间。
只是陈涛也没想到,杜松对他的提议会答应的如此爽快。
实际上,即便陈涛不来主动请命,杜松也会下达这条命令。
杜松此人虽然刚愎自用,但毕竟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数十载,自然不是一无是处。
他之所以加急行军,一方面是建功心切,另一方面也是迫于张铨带来的压力。
但是,作为久经行伍的统帅,杜松虽然急于求战,但也必须得小心应对。
既然陈涛主动请命,他自然顺势为之。
正当陈涛准备离开中军大帐时,一个三十余岁书生模样的男子也上前拱手道:“大帅,既然已知敌军动向,我等也尽快出发,将杨经略之信送与努尔哈赤。”
杜松微笑道:“尊使请便。”
那名男子点点头,径直出了大帐。
陈涛望着那名男子的模样,心里忽的咯噔一声,想起了一件事。
在穿越之前,陈涛便在准备有关萨尔浒之战的论文,所以功课做的同样很足。
在陈涛看来,抛去天时地利人和这些自然因素,单从明军方面而论,有三个致命错误。
其一,辽东经略杨镐只知纸上谈兵,却不知战场之上瞬息万变,选择了兵分四路的错误战术。
其二,作为主力部队,杜松麻痹大意,轻敌冒进,被努尔哈赤声东击西,一举全歼。
在杜松的西路军全军覆没之后,努尔哈赤才能够集中兵力,逐个击破,最后导致十万大军大败亏输。
第三点,也是最容易被人所忽略的一点,但陈涛认为萨尔浒之败与这一点同样有着十分重大的关系。
在决战之前,杨镐曾派使者前往努尔哈赤大营送信。
信的内容大致如下:
努尔哈赤,我大明上国已集齐大军四十七万,将于某月某日发起总攻,尔等蛮夷莫要再执迷不悟,若是束手就擒,可从轻发落。
从表面上看,这封信并无问题,甚至可以算作一种心理战术,让敌人感到惶恐不安。
可是错就错在,杨镐自诩天朝上国,太过自以为是,连兵不厌诈的道理都给忘了,竟然将大军出征的准确日期如实相告。
正是因为这一点,努尔哈赤准确把握了明军动向,最后才能够反败为胜。
陈涛怎么也没想到,会在杜松的大帐上遇见这名信使。
“不行,决不能让他把信交到努尔哈赤手上。”
……
一百骑士整整齐齐地端坐在马上,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寒风凌冽,所有人都被冻的又青又紫,不停地抽着鼻子,但却没有人吭一声。
“出发!”
随着陈涛一声令下,所有斥候都紧了紧衣领,策马向前。
虽然只有百人,但那种万马奔腾的气势却依然让人望而生畏。
陈涛夹紧马腹,寒风不断钻进他的五脏六腑,雪花纷纷扬扬,落满他的全身。
大约向前奔驰了五里之后,四周仍然是空旷无垠,荒无人烟,只有那一片银装素裹下的北国风光。
陈涛勒马而行,身后的部众们也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张全蛋、刘大旺你二人率所部北上联系北路军。”
“赵大力和江狗子两个小旗部联系南路军。”
陈涛从容不迫地给手下斥候们安排了任务,很快小旗官们便率领部下领命而去。
陈涛环顾四周,此时还留在原处的,加上他自己只有十一个人。
靳一川所领的小旗部被陈涛留下下来。
陈涛和靳一川同是军户出身,靳一川的爹便是陈涛老爹的手下小旗官。
所以二人自小一起耍大,关系十分要好。
而且靳一川生性老实,在整个大军之中,也是陈涛最为亲信之人。
“涛哥儿,俺们要上哪?”
李二娃骑在马上,一脸茫然地问道。
“先行北上去萨尔浒。”
陈涛面无表情,眼中却微不可查地闪过一道杀机。
“去萨尔浒,我们不是去找东路军吗?”靳一川有些疑惑道。
“不,先去萨尔浒,杀个人!”
说罢,陈涛猛一甩马鞭,一路向西,飞速前行。
“哦!”
靳一川挠了挠头,接着便带领手下,紧紧跟在陈涛身后。
他打小和陈涛一块长大,早已习惯了对陈涛言听计从。
所以陈涛不说,他也不会多问,总之涛哥儿所说的一准没错,这是靳一川的固有认知。
因为如果不截杀信使,让努尔哈赤掌握了各路大军的动向,此战结局依旧难料。
……
此刻,陈涛和所有将士都将自身安危抛之脑后,选择了夜间奔袭。
在家国兴亡面前,个人安危根本不足道也!
直至次日天明,他们已经长途奔涉了四十多里,而直到此时,却依然未发现信使的踪迹。
陈涛勒住马儿,心生绝望。
已经出了抚顺关四十五里,再往前五里就是界凡山了。
虽然周围一切看似平静,但是陈涛十分清楚,杜松大军便是在界凡山遭受了后金主力的埋伏,导致全军覆没。
《明实录》以及《明史杜松传》中都清清楚楚地记载着,努尔哈赤早在界凡山设下埋伏,等杜松大军通过一半之时,突然发难。
杜松大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路被追赶至吉林崖,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
杜松被围吉林崖,曾经强行突围,但最终以失败告终。
此战,西路军几乎全军覆没,杜松、赵梦麟和王宣都战死在这一场。
而监军张铨被围之后,誓死不降,最后自裁明志。
不得不说,张铨虽然行兵打仗让人不敢苟同,但是作为一个宦官,有此气节倒是叫人好生敬佩。
当然,这是题外话,此时此刻陈涛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毫无疑问,前方界凡山处,定然有后金大批兵力,若继续向前,恐怕是九死一生。
可昼夜追击,最后却无功而返,陈涛极不甘心。
此刻,他想到的已经完全不是个人生死了,他想到的是二十四年后,清狗入关,那一幕幕生灵涂炭的人间惨剧。
不!只要还有一丝希望绝不放弃!
“继续追击!”
陈涛大吼一声,一拍马背,在雪地上疾驰起来。
身后的斥候们没有任何异议,同样催赶着马儿卖力奔跑。
他们虽然大字不识,他们虽然是那些读书人口中不耻的丘八,但他们同样有血有肉!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疤罢了!大丈夫无所惧也!
冰雪之中,甚是难行,足足一个时辰,他们才仅仅跑了五里。
前方十分空旷,依稀已经能看到界凡山的轮廓了。
就在此时,陈涛突然两眼一亮,而身后一个斥候也兴奋地大声呼喊起来:
“有人!是信使!还……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