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不是只有恨。

确实是心里还有你。

不过打死她也不会承认，也不想像从前那样了，往后时日还那么长，总能忘记的。

白影习惯性只要醒了就会起来，他知道沐轻宜在吃食上是很挑的，大概是她身边的，都是陌尘、桑桓这样极其会做菜的好厨子，后来也一直是小灌给她做饭吃的。她吃习惯了，吃旁的，都会觉得不好吃。

他厨艺算不得特别好，但对付沐轻宜的胃，却是刚刚好。沐轻宜夸过他一次说他做的菜和陌尘有几分相像，挺合她胃口的。

白影当时只选择了沉默不语，沐轻宜不知，他救沐萝菀那一回，陌尘说要答谢他，他要的并不是什么在凡界喝一次酒、送他一点祝余，而是去了招摇，跟着陌尘学着做菜学了半月。

他和陌尘、确实也算不得萍水相逢，可以称得上是旧相识了。一起喝一次酒、拿点祝余，尽管没有沐萝菀那个恩情，也都是顺理成章的。

沐轻宜一个晚上没睡，觉得头有些闷，想补眠又无法入睡，从床榻上爬起来，本是想和白影商量一下，问问他去哪里把她也捎上，算是出去透透气。

只是还没走出房门，就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容不得她不熟悉月瑶，宓儿不喜欢这个女子，她沐轻宜也不是很喜欢。大概因为她本来就对天宫没什么好感，加之这月瑶上回和她说话的那态度，看她的时候眼中都带着厌恶，别人不喜欢她，她还要反过来讨好别人不成？

沐轻宜可不是这样的好性子。

月瑶刚走到门口，还不知道白影在不在屋中，是听宓儿说的，谁曾想就碰见了从屋内推开门要出去的沐轻宜，哪里不会来火气，“你怎么在这儿？”

沐轻宜想起了那日宓儿跟她说的，月瑶喜欢缠着白影，白影是不怎么理会她的，想来白影是半分也不喜欢这姑娘吧？

她不打算直接出去了，倾身靠在了右边的门梁上，就直勾勾盯着月瑶，一脸淡然，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沐轻宜如此平静淡然，有恃无恐，像是她出现在这是理所应当的，月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咬了咬牙，张口道：“这是阿影的房间，你一个女子，怎么这么不知羞？想方设法地勾引人？你爹娘就是这般教导你规矩的吗？”

沐轻宜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遇到敢这么说自己的，这听在耳中，也着实是觉得新鲜的很，幸好是现在、要是换做从前的那个她，恐怕早就要对这月瑶拔剑了。

白影到底是她命里的天劫啊，在天宫那日无故被宓儿划了一剑，如今被月瑶给骂了两句。

她没恼，倒是觉得挺好笑的，她不过是想气气这月瑶，若是让她以后都没机会纠缠白影了，那岂不就是她帮白影赶走了一朵烂桃花，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啊。

沐轻宜竟然觉得被骂得还挺痛快的，面不改色，盯着月瑶又反问她：“你那天后姑姑，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

月瑶瞬间又来了怒意，还不知这沐轻宜究竟是何来头，她走到哪里，谁知道了她的身份，不是要看着天后的面子对她礼让有加，可这沐轻宜好像丝毫不把天宫放在眼里的样子。她瞪着沐轻宜，恼羞成怒，“你、、、你竟敢这般说我姑姑？”

沐轻宜知晓她心里在想什么，笑道：“我说了，怎么着？”

月瑶冷笑了一声，此刻恨不得去天宫告状去了，嘲讽了沐轻宜一句：“你是哪里来的野丫头，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野丫头.....沐轻宜轻轻吐了一口气，这三个字、若是让沐轻歌听到，这月瑶，可真就是要死的透透的了。

这月瑶左不过和沐萝菀差不多大，她这个两千多岁的，在她面前才真的是可以称她一声“丫头”。

沐轻宜莞尔，低声道：“你问我是什么身份？那我告诉你，我和白影，早已私定终身了，我是他未来的妻子。”

“你、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确实是在胡说啊，不过谁规定只能白影说就不许她瞎说了，反正也没人听到，不会有谁知道，沐轻宜肆无忌惮，“你若是不信，大可以直接去问他。”

月瑶哪里会信她的鬼话，冷哼一声，笃定道：“他不可能娶你的。”

“为什么不可能？”沐轻宜倒是对她这态度有些诧异了，难道她还配不上白影不成？从前她就是觉得她的身份是绝对衬得起魔君之子的，所以才敢那么明目张胆的缠着白影。

月瑶嘲笑她的无知，“他可是魔族之主，天帝的亲外甥，他将来要娶的，一定是一个身份贵重的仙神，你算是什么东西？”

她说到这又有些气了，冲着沐轻宜吼道：“你怎么这么不要脸？要纠缠他？还大言不惭地要败坏他的名声，他娶谁也不可能娶你！”

.....沐轻宜揉了揉额头，这姑娘，还真是要和她杠上了，沐轻宜觉得自己也真是、、明明和她无关的，非要给自己找麻烦，眼下将月瑶惹恼了，怎么收场。

说到底，人家是来找白影的，和她有个鬼的关系啊！她要瞎凑什么热闹。

她是吃醋了吗？

对，她就是吃醋了，她就是因为月瑶喜欢白影缠着白影，她看不过眼！哪里容得下有人这么说她了？

沐轻宜放下了手，抬眸重新对上月瑶的视线，沉声道：“我舅舅，曾去过你们南海，同你那祖父，倒还算熟识，殊不知，他会生出你这样的孙女！”

月瑶不想她会忽然冒出来这样一句，也没明白她的意思，“你舅舅是谁？”

沐轻宜皱了皱眉，心道这月瑶兴许是不知道桑桓的，又问了她一句：“你知道风神吗？”

沐殷可是个奇异货，如今在天宫任风神，在这众族界之中，同他相熟的虽然是少之又少，可若说不知道他、没听过他的，却也是屈指可数。何况月瑶还一直待在天宫，她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语气一下就松缓了不少，“认识.....”

沐轻宜坦言道：“我是他姑姑。”

月瑶惊异，“你舅舅，是蓬莱岛的.....桑桓上神？”

沐轻宜点了点头，“是。”

“你就是那个沐轻宜！”月瑶火气再次涌了上来，指着沐轻宜恼道，“你当初那样对待阿影，你还有脸来找他！”

沐轻宜被她这句话惊得差点跌倒在地，“你说什么？”

她更想说的是：你说反了吧？我怎么样对待白影了？应该是他怎么对我才是吧？

月瑶冷笑，“你还妄想他会娶你！”

等等、、沐轻宜还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敢情在其他人眼里，当初是她对不起白影的，是这意思吗？还是说她在天宫就只有这个名声？

那她可真是要好好问问白影了。

可是不对劲啊，当年她不过就是借用了一下天宫的轩辕剑，虽然那借的法子是不怎么好、、可她也是逼不得已啊，是为了阻挡白翳啊，再说后来不是完好无损的还回去了吗？

月瑶年纪轻轻，又怎会知晓千年前的事？

沐轻宜左思右想，最后才觉得，或许是因为九皇子生辰那日，她刺了白影一剑。月瑶说的兴许是这件事。

那倒还好。

沐轻宜不知怎么的，在心底深松了口气，看着月瑶又气她，“他为什么不能娶我？我沐轻宜想嫁给谁，我就能嫁给谁，你管得着吗？”

月瑶咬着牙，半天没再说出一个字。

她确实是管不着，旁人也管不着，章莪沐家的事，谁敢插手多嘴？就算是沐轻宜要嫁给白影，也没人敢议论半个字。

月瑶盯着沐轻宜，正要再说一句，目光不小心落到了不远处徐徐走来的身影，选择了沉默。沐轻宜是正面对着她，背对着那处，自然不知道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身影。

活得久了，好像是什么事都可以遇得到。

沐轻宜瞅着月瑶欲言又止的样子，不由得笑了一声，又说了一句鬼话：“我同白影，彼此情投意合，我就是要嫁给他，怎么了吗？”

月瑶看着白影面含笑意的样子，顷刻间就明白了沐轻宜说的不是瞎话，这次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月瑶不由得低下了头，沐轻宜倒是被她这突然转变的态度给惊着了，心生诧异，才感觉到不对劲，连忙转头看了去。

看到白影那张脸，她真是当即就脸色煞白，双腿一软，整个人都往地下跌去，白影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沐轻宜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轻轻挣脱开白影的手，一步步往月瑶那边挪去，支支吾吾连话都说不清了，“白.....白.....你怎么回来了？”

白影笑看着她，没说话。

他沐轻宜脸都僵了，万分尴尬地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又问他：“你、、你、、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

“就在你说，想嫁给我的时候。”

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沐轻宜苦笑了一下，不敢再看白影，缓缓转过身去，抬起双手捂住了脸，活了两千多年，头一次体会到了那种万分深刻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