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散得很快,识时务者为俊杰。可这世间除了酒肉之交外还有两人在座。男子皱了皱眉头:“你们为何不走?酒不够,这里还有两壶,可以带回家慢慢喝。”
两人对视了一眼,看向江曼云,最后才对男子拱手说道:“不是酒不够,是怕自己不义。今日有人想要胁迫王兄,我们要是走了,那以后我们彭家兄弟再没有面目立足于这天地之间。”
男子眉头皱得更深:“这位江姑娘是我旧友之妹,并无胁迫之意,尔等误会了。你们还是走吧。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在等着,快点回家才是正道。以后酒少喝点,容易误事。”
彭家兄弟坦然一笑:“王兄莫劝,你既知我兄弟两人有后,那就应该明白劝说的话多说无益。这些年来,我等兄弟身受王兄大恩,未成报答,王兄要赶我们走,莫不是要把我等划为禽兽一类。”
男子不再说话,他拿起酒壶把桌上的酒杯斟满,陪着彭家兄弟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后他哈哈大笑:“谁说这天下皆为利,不为义。那是放他妈的狗屁。好,好,好,两位兄弟义薄云天,也是这世间难得的奇人,我王某识得是三生有幸啊。……哈哈……”
江曼云瞟了彭家兄弟一眼又转向男子,冷笑道:“义薄云天么?只怕是有眼无珠罢了。如果他们知道你真实的身份,还会跟随你么?只怕未必吧。”
男子微微一笑:“江小姐之言何意?我就是一打杂做买卖的家奴,还有何身份?我们王家比不上你们江家,入了王家还是外姓,没有身份这一说词。”
绯衣精卫中一名年轻者带着鄙夷口气吐出两字:“叛徒!”
男子脸色变笑为恼:“叛徒?这位小兄弟别乱扣帽子。这天地间除了利,义之外,还有信义和正气。我虽是个买卖人,以和气为本,但也有自己的底线。有些东西我是不会卖的,比如说良心,还有祖宗。”
年轻人带着讥讽的口气说道:“连名字与姓都改了,你还敢说自己没有背叛祖宗?你是在说笑话吗?”
男子身子一颤,脸色发白,随后开始癫狂:“不,不,不是这样的。……我鲁煌对天发过誓,绝对不会背叛祖训的。……我没有背叛江家,也没有背叛精卫……”
彭家兄弟听到鲁煌说话,脸色立刻由红变白。十年前鲁煌忘恩负义偷袭家主,背叛江家是整个华国路人皆知的事情。因为江家家主的重伤造成对雪国那场战斗惨败,使得华国无数个家庭痛失亲人。罪魁祸首竟然是自己敬重的人物?那个十恶不赦的鲁煌?彭家兄弟都露出迷茫之色,神情呆愣。
鲁煌平静了一下情绪,看了彭家兄弟一眼,缓和了一下语气对江曼云说道:“你今日是为了十年前那件事来的吧?没有选择直接动手拿人,是你觉得事有蹊跷。……不愧是风老大的妹妹,心思细腻。……你让他们走吧,……我实言相告。”
江曼云幽幽的说道;“我也不相信鲁家会出叛徒,我哥最好的兄弟会背叛他。我哥相信你,我同样也相信你。你实话实说吧。……我们不会为难你。”
鲁煌苦笑道:“唉……不为难我?是啊,为难有什么用呢?当年偌大个鲁家现在只剩下我一个活人,除了我,还有谁可以去为难呢?”
江曼云诧异的问道:“你是什么意思?什么鲁家就剩你一个活人?鲁家现在好好的。……我觉得你应该什么地方搞错了。”
鲁煌笑中带着凄惨:“我能搞错什么?当年我亲眼看到少主带着精卫杀向鲁家……。盛怒之下,怎么可能放过我们鲁家。多年来我不敢去打听鲁家的任何消息,是怕自己知道噩耗后会发狂,会发疯。……”
江曼云身后年长的绯衣精卫踏出了一步,亮出腰牌:“我叫鲁崇。绯衣精卫中队首领。”身边剩下三位绯衣精卫依次踏出一步,报上自己名字。
“绯衣精卫,鲁翔”“绯衣精卫,鲁狂。”“绯衣精卫,鲁劲。”
鲁崇冷冷的看着鲁煌:“你没有被驱除出鲁家。你犯下的罪整个家族在替你偿还。如果你还当自己是鲁家的人,就把隐瞒的事情说出来,自己再去历代祖宗面前谢罪。”余下的几位年轻的精卫没有说话,眼中只有鄙视与怒火。
鲁煌眼中没有惊喜,只有无穷的诧异。他没有激动的站起与族人相拥,也没有开口辩解。他犹豫的一番后艰难的开口对江曼云说了句:“谢谢。”
鲁煌往桌上丢了一个布袋。对彭家兄弟凄然的一笑:“两位兄弟的情我领了。至于我鲁煌是人是鬼,还是十恶不赦的魔头现在已不重要了。你们也不要想着替我辩解,没有用。桌上的这点晶石你们拿去。找个安稳的地方好好过日子吧。……”
彭家兄弟犹豫了一番,最终还是站了起来对鲁煌拱拱手,一言不吭的往店外走去。鲁煌把手一挥,桌上的布袋直飞向彭家兄弟:“收着,我人虽然说不上清白,可这些晶石是清白的。”
布袋准确的落入彭家兄弟老大的手中。不用打开彭家老大都知道这布袋里的晶石价值不菲。这是鲁煌十年王家掌柜所积攒下来全部家当。
彭家老大对江曼云一拱手:“江家小姐,王兄若是有罪请容许我等兄弟来收尸。若是无罪,请大小姐昭告天下,还王兄一个清白。王兄,鲁煌是何人我两兄弟人贱位卑不曾识得。可王兄是我两兄弟认识人中侠肝义胆,豪气冲天的人物。如有……不白之冤请说明,……自当无事。”
彭家兄弟弟走后,酒店里变得安静。酒店里跑堂的伙计都去了后堂,掌柜的算盘也不打,只低头看账本。留下的人依旧在喝酒,仿佛没有发生任何事。
店里变得冷清。天黑了,太冷清不好。酒店的中央生起了火盆,盆中不知道用的是什么燃料,火焰红通通的,散发着强光和热能。
火盆离鲁煌不远,光和热让人感觉到温暖,但鲁煌好像例外,因为他眉头再次皱起,都挤到一块去了。
江曼云缓缓的在鲁煌桌前坐下,打破了沉静:“看不懂你,你是真的还是假的?真的,让我怀疑自己。假的,我到希望你是真的。”
鲁煌好像被打断了思维,镇定了一番露出礼貌的微笑:“我本就是真的。因为太真,所以很多人认为我是假的。人,只有吃过苦,才会学会勤奋;只有吃过亏,才能懂得有必须要好学;只有被冤枉过,才会明白什么时候该忍耐。”
江曼云没有说话,眼睛直直的盯着鲁煌。义父江建业对她教导,遇事想要看得明白,一定要少说,多听,多看,多想,况且鲁煌说的不无道理。
鲁煌的目光变得幽深:“当年,我们跟随风老大找寻小主的下落,一直追到漠北草原才失去了踪迹。风老大感觉到情况不对,他认为小主的失踪可能是有人故意布的局。有人故意引诱我们江家走进一个已经设计好的陷阱。于是他一面叫我回家告知家主所查到的情况,一面他继续跟踪,追寻小主下落。找出事情的起因。……”
江曼云面色微变:“既然他有所怀疑,那你回来禀报时,为什么没有把这些情况一一禀明家主。”
鲁煌苦笑道:“我们只是怀疑,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二是风老大觉得主谋者应该就隐藏在国内,或许就隐藏在江家之中,有些事说破了,反而会对家族不利,对小主不利。所以在没有查清楚之前,他特意嘱咐我不要声张。”
江曼云思考鲁煌的话,沉默不语,鲁煌微叹一声:“其实,我一直在等风老大的出现,只有他才能证明我的清白。……可惜他一直没有出现……不过我一点都不担心……以风老大的一身本事,这世间几人能敌?……所以……我要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待。”
话音刚落。旁边黑衣人按着的刀鞘突然间剧烈的抖动,还隐隐约约的发出一声声虎啸,一股黑烟在刀鞘边弥漫。
鲁煌难得的讪笑了一下:“这位应该就是天星公子吧,你是风老大的至交好友,可你家的影虎好像还记着仇。这可不好,我家风老大也记仇……”
慕风的剑,天星的刀,只能远看,不能出鞘,寒冰无痕,宽刃无招,慕风冷血,天星魂消。
华国流传这么一句话。华国两大狠人,江慕风视恶如仇,杀恶如同杀猪宰羊,剑出头落。李天星更是恶名在外,他刀带阴魂,出招利落,不光要人命,连魂魄也一起抹了。
黑衣人天星公子放下手中的酒杯,冷哼了一下,头也没有动一下,只是伸手轻捂着刀鞘,嘴中喃喃细语是在安慰着什么。
红衣女子开口了:“你在骗人,你说你一直在这里等,那你为什么还会去偷袭江家家主?别告诉我几百人的亲眼所见是假的。”
鲁煌惨然一笑说道:“亲眼所见就是真的么?以我的修炼级别怎么可能是八阶大能的对手,林姑娘,你觉得你是你们林家家主的对手吗?”
红衣女子林小玲沉凝了一下:“可你们家主醒来后,一口咬定是你偷袭了他,这你又有何解释?”
鲁煌摇摇头:“我无法解释,这么多年了,我也在找其中的原因。”
最后一杯酒倒入口中,三壶酒空了,李天星一声不吭的呆坐着,没有继续要酒。听到鲁煌所说他低沉着喝道:“你承认不承认都没有关系。当年不是你栽赃陷害,两国怎么会刀兵相见。若不是你偷袭江家家主,两国怎么会打了十余年都不肯罢手。你的目的达到了,成功的搞乱了这天下。我就是不明白,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我虽然与你主有旧,但理不容情。看在你没有选择继续逃避的份上,我不动手,你还是老实交代吧。”
鲁煌脸色变得异常难看:“如果你们要真相,那我就告诉你们。我没有刺杀家主,小主的失踪与我没有关系,更没有栽赃陷害。我就是一个精卫,一个微不足道的精卫,我能干什么?……请你们相信我是被冤枉的。”
他眼睛看着江曼云,眼中没有闪烁的阴霾,只有道不尽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