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此刻倒是不知道林婼心里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她的心里早就在打算着等下用林招娣许诺的那一贯钱去置办些什么东西了。在她想来，无论这孩子如何顽劣，始终是个小孩子，等下就算这小娃子不喝，只要硬掰开她的嘴往里面灌水，便大功告成了。

林婼小心戒备着已经神游天外的神婆，看着她慢慢走近自己，看着那随着神婆走动荡溢而出的黑灰色茶水，不由得有些反胃，等到看到神婆额头上的红肿之处，顿时眼前一亮。

就这么办！林婼看着神婆步步紧逼，暗自计算着距离，两个人的身高和力气决定了林婼只有一次的机会，一旦失败等下被抓住，被强迫喝下那恶心的东西，那就一切休矣。林婼的手心不断地冒汗，神色却越来越专注，前世孤苦伶仃独自打拼的生活赋予了她苦难的同时，也赋予了她超乎常人的信念和勇气。

等到神婆离林婼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神婆也开始回过神来要喂林婼喝下符灰水的时候，林婼动了。

她猛地一跳，右手往神婆额头红肿出一拍，神婆之前被门磕到的地方本来就没消肿，疼痛感依旧，但是被林婼猛地一跳一拍，顿时痛得张嘴大叫。林婼的左手顺势将神婆手上端着的符灰水往上一推一扣，直接倒进了神婆的嘴里。

“啊！呜噜噜……”

神婆在尖叫之后被猛地这么一灌，下意识将符灰水咽下去之后，顿时惊醒过来。王氏也没想到林婼会这么大胆，惊得她站了起来，回想起之前林婼胁迫自己的眼神，不由得有些胆寒，看向林婼的眼神也有些畏畏缩缩，她这下是彻底熄了撩拨整治林婼的心思了，她实在是没想到林婼还真敢做真敢动手。

神婆在发现自己已经喝下了符灰水之后，脸色煞白，指着林婼哆哆嗦嗦，但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神充满了惊恐。突然间神婆便脸露青筋，口吐白沫，跪在地上一顿抽搐。

林婼冷眼看着神婆口吐白沫的场景，心下大松一口气的同时一阵恶寒，要是自己刚刚喝下了这东西，怕是在地上口吐白沫的就是她了。当下冷冷地扫向王氏，王氏一看林婼眼神扫了过来，吓得一哆嗦，扭头不去看她，但是不断颤动的拐杖还是表明了她的心慌。

“上仙，上仙饶命啊上仙！”林婼被这突如其来的求饶声和磕头声吓到了，后退了两步，才看清是神婆在告饶，口吐的白沫混着灰黑色的符灰水，让神婆看起来就像多日未曾洗漱的流民一般，原本稍显整洁的银灰色头发在不断磕头中沾上了混着水渍的泥沙。

林婼看着神婆那癫狂的样子，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可还知你是谁？我又是谁？”神婆听到林婼问话，颤抖着身子，一边用巴掌拍着自己的脸，一边回答道：“您是上仙（啪），我是不知所谓的孤魂野鬼（啪），求上仙饶命（啪），我一定不再作恶（啪），早入轮回（啪）。”

林婼看着神婆不断虐待自己，一边求饶的样子，暗自咽了一口口水：“那你还记得你来林家干嘛吗？”

神婆一听这话，动作一顿，双眼茫然地看着林婼，之后一晃回过了神，连连磕头：“都怪我鬼迷心窍，那林招娣请我来给上仙驱邪。”

而当林招娣领着里正推门而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神婆跪在地上连连告饶，回着林婼话的这一刻。林婼看着随着林招娣进来的里正，顿时明白王氏是想借神婆的手坐实自己“鬼上身”的事实，好让自己不脱离她的掌控，这样王氏炮制她的时候外人也不敢多说什么。

林婼心里冷笑，对着神婆吩咐道：“把你和我家小姑商量的事，一五一十地说明白。”神婆身子一直在抖，但还是张嘴说出了实情：

“林招娣昨日找到我，让我给上仙驱邪，我哪里懂什么驱邪，也就只会一点皮毛的测字看相，但是她说不会驱邪没关系，只要能让上仙你是‘鬼上身’就好，接着塞给了我五十多枚铜钱，还说事成之后给我一贯钱……啊！”

“胡说八道！丰儿，把这个疯子给我拖出去，不要让她在这里胡言乱语！”王氏一把将手中的拐杖丢向神婆，直接在神婆的颅上的白发砸出了一朵血花，整个人头晕眼花。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以至于林招娣领着里正进门的时候，林丰已经领着王荷花从里屋出来了，听到自家母亲这话，连忙架着神婆想要拖出门去。何氏也将林婼拉到一边紧紧抱着，生怕林婼又遭了什么算计。

里正看着身旁脸色煞白的林招娣和气得跳脚的王氏，心里已经有了计较。他虽然冲动，但是也不傻，很明显这次王氏是想拿他当挡箭牌，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出了错。

林丰拖着神婆往门外走的时候，里正让了下身位，冷冷地看着旁边脸色煞白的林招娣。经过林招娣的时候，神婆突然醒了，抓着林招娣的青红色裙摆不撒手：“上仙饶命啊，都是这个女人！”

“啊！”林招娣吓得尖叫起来，一脚踢开神婆，神婆在林丰的强拉之下死死地拽下了林招娣裙摆的一块布。林招娣吓得跑进了里屋，王氏看得是牙呲欲裂。而林婼一边安慰着何氏，一边冷冷地看着这一幕闹剧。

林丰架着神婆到门外的时候，头皮一阵发麻，外面全是跟着里正和林招娣过来还有听到风声赶来的街坊邻居。林丰赶紧将神婆一放扭头便走，林丰此刻是多留一刻也不愿意。

怎么我不在家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娘也做得太过了吧。林丰暗暗思忖着。林丰不知道的是，若是林婼没有换了个灵魂，这类的事情依旧会连绵不绝。

正在林丰准备阖上门，不然外人看笑话，先将自家的事处理完之际，一只枯瘦的手按住了门板。

“怎么？林家莫非不欢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