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往日马老大二话不说就能跑后院提鸡出来,顺便押着闺女来认错,今日却不行,赵婆子怕,他也怕啊!
她闺女脑子好使之后,脾气见长,木着小脸冷冷看他一眼,他都觉得被霜冻了。
他卖力干活讨好了一下午,妻女丈母娘小舅子愣是一个字都没和他说,甚至连个眼神都欠奉……这节骨眼上哪敢触霉头。
面对亲娘的指责命令,他只能徒劳的解释,“小柔肯定不是故意的……”
赵婆子正气的冒烟呢,老实趴在门口的看门狗,突然站起身狂吠了起来。
“娘,我去看看,估计是巧玲和娘回来了。”
“离了楚氏那个小娼妇你是活不了还咋地,看什么看!还有,你老子娘就站你面前呢,别逮个骚婆子就喊娘!”
柳氏进门听个正着,气的直哆嗦,“赵氏,你别欺人太甚,我楚家正经招的上门女婿怎么就不能唤我一声娘了!”
赵婆漫不经心的看过去,瞬间瞪圆了眼珠子。
柳氏原本用树枝挽着的头发,如今带了一块崭新头的头巾,手里大包小包提了不少东西,旁边的楚氏一手提着装满东西的篮子,一手提着条大鱼。
“好你个马大顺,我说你这次回来怎么一个子都没上交,感情都给了你这野娘了!你们一家子吃我的喝我的住我,就连挣钱的活都是老二给安排的,这挣得银子当然也是老子的,不问自取那就是盗!”
“快来人啊,我倒了八辈子血霉啊,这亲家拐我儿子不成,偷银子都偷到我家里来了啊。来人啊!抓贼啊!快来人啊!我家遭贼啦!”
她一边扯着嗓子嚎,一边上手拉柳氏,不管她的猜测是不是真的,她都打定主意来一个“人赃俱获”,坐实了此事!
等楚小柔和楚满仓两人赶到前院时,隔壁的邻居也赶到了,此时刚用完晚饭,还不到入睡的时候,好些人闻声赶了过来。
偷盗无论在那个时空都是大事,村里人空前团结!
楚满仓想把自家大伯娘的胳膊从赵婆子手里救出来,奈何男女有别,他只能说不能动手,很快就被赶来的马弘文隔开了。
楚氏放下东西去帮忙,赵氏横的狠一把推了她一个趔趄,就要上手撕扯柳氏,要不是楚小柔强势插入还真让她得手了。
“你说我奶偷你银子,有啥证据?”楚小柔横在赵婆子面前,即便她收敛了气息,余威犹在,赵婆子愣是熄了火。
院子里已经挤了七八个人,一听这话有些懵,感情偷东西的是赵婆子的亲家,这就是内贼了。
都说家丑不外扬,这老马家可真豁的出去,闹这般大这是要和亲家断亲的节奏啊。
“柳氏全身的铜板都用来租秦家旧屋了,当时好些人都在,我可没说假。除了偷我家银子,她一下午的功夫哪来银钱买这些东西,这么大年纪了还卖新头巾戴,就算她岔开双腿卖,也得有人看上她这老货!”
赵婆子听见有人附和说她话糙理不糙,气焰更嚣张了,“一家子男盗女娼的玩意,外孙女偷鸡,姥姥偷钱!”
柳氏快气晕了,事关名声,她狠心掐了自己一把也要维持着清醒,“买东西的银子是我下午去镇上挣的,小柔也不可能偷鸡……你血口喷人!”
“没偷鸡!她衣服上的鸡毛哪粘的?”
楚满仓双全紧握,抬步上前,代为解释,“我们来带了只老母鸡,给小柔补身子用的。”
来时怕鸡闹腾,捆了脚绑了嘴扔在背篓,一进院子就吵了起来,压根没人看到,赵婆子只当他死撑着找借口开脱,“就你们那穷酸样,再挣扎也没用,这些年连个鸡蛋都带来过,拿只鸡,谁信啊!”
野猪岭也就十几户人家,在那山窝窝里,穷山恶水人都养不活,还养鸡,养给野兽吃啊。赵婆子去过一次,一大早上醒来静悄悄的连公鸡打鸣声都没,她心里认定了野猪岭不养鸡。
“别说我老婆子欺负人,你家的鸡呢,但凡拿出来,我把这鸡毛吞了。”
她的手直直的指着楚小柔袖口沾的鸡毛。
葛村长拨开人群走进来,还没开口一只黑瘦的爪子伸到了面前,掌心还握着几片鸡毛。
赵婆子吃鸡毛的话音刚落,楚小柔就把身上沾的鸡毛全笼在手心,“村长爷爷,您也听到了,这鸡毛您收好。”
说罢转身就走,留下一院子懵逼的人。
再回来时,手里提了一只不到两斤的芦花鸡,绑脚绑嘴,正惊恐的扇着翅膀。
隔壁林阿婆来的最早,站的靠前,六十多岁了,眼神贼好,就着月光看了个仔细,“赵婆子你家的几只鸡,是去年春上马老大做工回来,打安集镇买回来的,他怕看不准,还是我帮忙挑的呢。楚娘子平日里照看的仔细,就没了一只小公鸡,剩下那三母一公,哪个都有三四斤,傻丫手里这只顶多两斤,肯定不是你家的。”
林阿婆一说,就有人跟着附和。
赵婆子仔细一看还真是,可气势依然不弱,压根忘了先前吃鸡毛的说法,“你个老眼昏花的玩意,看的清吗,我亲眼看着她偷鸡,还是两只!”
马大顺讷讷的喊了声娘哀求她别闹了,他干了一下午的活还真不知道楚小柔霍霍了两只鸡,但柳氏拿了只鸡来的事他是知道的。
楚满仓惦记着外甥女手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见鸡扑腾的厉害顺手接了过去。
楚小柔低着头,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听声音那是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好吧,谁让您是长辈呢,我也不可能真逼您吃鸡毛,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这只鸡就当是您养的,家里的鸡也全被我偷杀了吃肉……我承认就是,你们别吵了……”
她刚说家里的鸡都被她偷杀了吃肉,后院就有鸡叫声传来,还不止一只,赤裸裸的打脸,人群中瞬间炸开了锅。
“这不是还有鸡吗?咋说全杀了?”
“傻丫说的是反话,听不出来啊。”
“这可不是反话,这丫头以前脑子不好使没发现,如今懂事确实顶顶孝顺的,她啊是怕两家再吵下去,伤了情分,主动揽错呢……”
林阿婆听人说了那么多,摇了摇头,“别说傻丫没做,就算她真的杀了两只鸡解馋,那也算不得偷,她爹买的鸡儿,她娘照顾长大的,她自己也没少捉虫子给那几只鸡加餐,真论下来这鸡还不一定属于赵婆子呢。”
林阿婆就住马家隔壁,平日为人最是公道,她这般说围观的人先信了半分。
赵婆子再怎么解释楚小柔当着她的面杀了鸡窝里一只公鸡一只母鸡,别人听了楚小柔委曲求全的话,再看看楚家后生紧握的拳头,柳氏义愤填膺的脸,也只当她顺口开河强词夺理,唯一知道实情的两人,楚承坤躺在后院的床上呼呼大睡。
楚氏伤透了心,更不可能起来揭发自家闺女。
葛村长握着鸡毛的手恨不得直接捣赵婆子嘴里,他来的晚,不知道还有柳氏的事,只以为赵婆子眼皮浅想讹柳氏这只小母鸡,才闹腾的这事。
这会儿院内院外围了几十号人了,这般兴师动众,要是传扬出去,别人还以为村里出了什么了不得了的大事呢。
这不是嫌村子名声太好吗!
“马老哥,按理说这是你的家务事,我不该多嘴,可也不能为了只鸡就这般闹腾,坏了家里的名声连累的还是弘文侄子的名声,读书人的脸面最是要紧。”葛村长这话已是极重,他是冲着蹲在堂屋门口的马老头说的。
马老头一张脸涨的通红,憋半天来了句,“没事了,都散了吧。”
马弘文心里有鬼,压根不敢出来直面楚小柔,躲在屋里偷听,眼见着他娘人也丢了,一根毛都没捞到,拿胳膊捅了捅旁边的潘氏。
潘氏是个精的,出了屋就到赵婆子跟前扶着她,柔声暗示了一句,“娘,柳婶子赶了那么久的路估摸也累了,要不咱请人回屋说话。”
果然,赵婆子一听柳氏,瞬间记起了自己的目的,暗恨被楚小柔一打岔差点因小失大,“先不说鸡的事,柳氏你今儿不把偷我家的钱交出来,我跟你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