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烟摔得两眼冒金星,顿时没好气,“谢老爷子出事怎么能怪我头上?你这人真是,好没道理。”
“大嫂,公爹虽然没喝到你敬的媳妇茶,但你一口一个谢老爷子可是不好。既然是买进来的媳妇,拜没拜堂都要改口叫爹,知道吗?”刘氏道。
刘氏正是谢璟程的婆娘,她因为大字不识一个,又长得不甚漂亮,很是被进过学堂读了几年书的谢璟程嫌弃。
今儿她为了讨谢璟程欢心,不得已也加入混战。不想沈家大房那泼妇太凶残了,竟然生生将她左脸抓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万分在乎容貌的她,现在对沈家人是恨得入骨。恨不得像乡下婆子那样破口大骂,把沈家祖宗都骂哭。但又怕过后谢璟程想起来,嫌弃她粗鄙。只好学里正家那读了两年书的闺女一样,不阴不阳的说话。
沈云烟此刻却没空看她装模作样。她刚刚准备站起来的时候,习惯性的检查了一下谢老爷子的伤势,竟然发现了微弱的脉搏。
这人明明没有死啊!
“就是,爹之所以会去世,娘之所以会挨打,这可都是因你而起,我的好大嫂。”谢璟才晚一步进屋,听到他二嫂的话顿时不阴不阳的帮腔道。但他说话的时候却并不看着沈云烟,而是看着刚从地上爬起来,摇摇欲坠的谢璟言。
“我知道,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你们放心,我会妥善解决的。”谢璟言捏紧了拳头,颤声道。
“说得轻巧,你解决?你怎么解决?”苏氏大着肚子尖声道。
苏氏嫁给谢璟才两年了才怀上娃,宝贝得紧,今日里沈家打架她倒是没往跟前凑。头发纹丝不乱的贴在她那有些浮肿的脸上,两片厚唇一翻,说的话却是一句比一句刻薄。
“靠你抄那几页书?就你抄书那点银子,光你吃药都不够呢!只怕公爹为了不让你忧心,都瞒着你没有说吧?你每个月光是吃药便要三两银子,更莫说这次给你买媳妇,足足花了十两银子。”
“谢家的家当可全都花你一个身上了。再这样下去,谢家迟早要被你们这一对子讨债鬼给败光。”
吵闹间,沈云烟已检查完谢老爷子的身体。谢老爷子伤得确实很严重,但不管伤多么严重,人确实没死,只是晕厥过去了。
她先点了他身上几处大穴,做完急救措施后,再才掐他的人中。
谢老爷子发出一声微弱的闷哼。
正说得起劲的苏氏被这声闷哼打断,待反应过来声音是哪发出来的时候,尖叫一声,猛的躲在谢璟才身后。
与苏氏一同尖叫的还有刘氏。
“人还没死,是请大夫来还是……送医馆,你们看着办吧!”沈云烟站起身来,想洗手,却找不到地方。
刚刚还吼得凶的几人脸上俱是一僵,齐齐将目光望向了张氏。
谢璟言见谢老爷子缓缓睁开了混浊的眼睛,激动道:“爹……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送医馆,现在就送爹去医馆……”
他话还没说完,苏氏就跳了起来,“你可真是上嘴皮一落下嘴皮一合,说得轻巧。那医馆是我们这等平民老百姓去得起的?”
“就是,大哥真是没当家不晓得柴米贵。”刘氏附和道,“为了给你娶媳妇,家里欠了一屁股的债不说,如今连家里生钱的大黄牛也死了,哪里来钱?镇上那么远,又怎么送过去?”
“要我说,这事就该大哥大嫂负责。爹今天之所以出事,可都是因为你们两口子。要不是为了你们,家里的大黄牛怎么会死?爹又怎么会受伤?”苏氏说着眼光不时看向谢璟才。
谢璟才假咳一声,“大哥刚早就说了,他会想办法,会妥善解决这事的,你着什么急?”
“大哥说是不是?”他望着谢璟言道。
谢璟言双目通红,双手捏成拳头,整个人忍不住的轻颤。虽然他早知道,这些年为了给他治病,家里并不如外表看的一团和气。但让他万万想不到的是,他们对他的怨气有那么重,居然连爹都不管不顾。
“爹治病的钱我以后会想办法来还,娘能不能……”
他话还没说完,谢璟才便嗤笑一声。苏氏道:“大哥你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活了今天不知道明天的,你拿么来还?”
看两个弟弟都认同苏氏的说法,谢璟言失望不已,苦笑道:“就算我是活了今天没有明天的人,但爹为了这个家付出这么多,他现在受了伤,难道就不值得你们带他去看病吗?”
“爹他老人家现在要是能听到我们说话,不知道心里有多心寒。”
谢璟才面色一僵,不自觉的看向了地上的谢老头。见谢老头满身是血的躺在地上,心中也忍不住一酸。
只是一想到自己结婚连间像样的婚房都没有,他却偏信街上算命那老骗子的话,花了整整十两银子去买沈家那个傻丫头来给病秧子冲喜。心想他未免也太偏心了一些,又心硬的将脖子一梗,偏向一方。
谢璟程同样的将目光看向了躺在地上的谢老头。想着他要去县学求学,他却以他读了几年都不见成效,资质不行为由不肯给钱。却把钱都给了那个病秧子看病吃药,就觉心中一阵愤怒在翻涌。
他不是最痛那个病秧子吗?
他不是一心都为了那个病秧子吗?
现在就让他靠那个病秧子啊!
他眼中闪过一抹痛快,“既然大哥这么自信,能靠他一个人的能力治好爹,我看三弟你也别拦着。就依着大哥吧!”
“只可惜我资质愚钝,没什么本事,眼看着过两年子杰也要进学堂了,我就不拖累大哥了。我看趁着今儿,大家分家各过各的算了。”
可以分家单过,挣的钱再也不用给谢璟言喝药了,谢璟才夫妻自是举双手双脚赞同。几人齐齐将眼光看向了张氏。
谢老头这么多年来,执意要把家里大半的银钱都用来给谢璟言看病,张氏心里早有怨言。更莫说这次谢老头不知道去哪找了个算命先生算命,说老大只要娶了西南方阴年阴月阴日阴时生的闺女,缠绵多年的怪病就会不治而愈。
谢老头回家一打听,沈家三房的二闺女正符合算命先生说的条件。便迫不及待的去沈家提亲。
哪知沈家那不要脸的老太婆,不过是个傻货居然非要谢家出十两银子的高价。谢家这些年虽说比村里别的人家好过一点,但也只是好过一点而已。十两银子啊!几乎是谢家的全部家当了啊!老头子居然硬了心肠死活要买那个傻货来给老大冲喜。
她心中怨愤不满,却没得办法。
谢家能有如今的光景,可说全靠老头子撑着,她即便是心中再不满,她也不好说出来。甚至为了不让谢老头多心,她还要努力装出一副大度贤惠的样子。
可如今谢老头都倒下了,她再也不用装了。她感到茫然的同时,又觉得心里松了一口气。
而谢老头明显是活不成了,老大却愚傻,还要花费银钱去医馆。她是断然不能看着这个家败在他手中的。
她点了点头道:“既然你们几兄弟都同意分家,那趁着里正今儿正好在村里,就去把里正请来做个见证吧。”
谢老头虽然不能说话,但神智却是清醒的。听见几个儿子吵着分家,而他一贯信任的老伴居然也赞同,险些被气得再次昏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