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强盗寨子被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所谓的刺客,那个据说真气非常精纯的家伙。
强盗的文化水平普遍较低,也没有什么好的功法给他们练,能练出真气就不错了,还想多精纯,纯属做梦。寨子上下两百多人,包括胡三拳自己都算不上真气精纯。
胡三拳不死心,总觉得有人要害他。既然寨子里搜不到,他认为人很有可能藏在了盗匪们中间。当天晚上,就将所有手下聚集在一起,只要是能喘气的,都必须到场,他老人家要挨个查。
这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三尺高台上,一把铺上虎皮的大椅,胡三拳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面,手中盘着两个金铁球,眼神凶恶的就如同虎豹般盯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
四周火盆中的焰苗借助风势窜的老高,将寨子照的一片通明。
所有人排好队,一个一个走上台,先被胡老大里里外外的检查一遍,然后再耍上两招,供大当家核对真气的感觉。
为了防止有人欺骗,还会在人放松的时候,突然搞一点小惊喜。比如先告诉你顺利过关,趁你不备,突然一刀砍你脖子,把人吓得半死。
胡大当家的认为猝不及防的危险之下一定能让刺客露馅。
步铮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排队,看着一个又一个人走上台,又走下来,心里忐忑不已。
元真之气虽然能模仿盗匪们真气的样子,但也只是模仿,是假的。平时不留心看不出来,现在要真刀真枪的去试,搞不好真的会露馅。
一旦自己身份暴露,这条小命估计也就到头了。
他左顾右盼,杨胜这个家伙也不知道跑哪去了。白天的时候,自己就是为了不让胡三拳追上杨胜才悍然出脚的。
后来,寨子里乱成那个样子,相信他一定能跑的掉,就是不知道跑哪去了。
在这个关键时候,也没个能商议的人。像似一个羔羊掉进了狼窝里,孤立无援。
忽然后背被人推了一下,步铮回过神来,原来是轮到自己上台。
他低着头,走的很慢,脑中飞快地思索对策。
胡三拳看的他慢悠悠的,不禁火大,大吼了一句:“墨迹什么?跟个娘们似的,快点上来。”
“哎!哎!哎!”步铮咬着牙答应着,冲上台。
“你谁啊?戴个面具干什么?”
这是步铮这一天听到问的最多的话,答案也重复了很多遍,之前没人跟他计较真假,但是现在不同了。
“小的刘三,之前失足将脸磕在了石头上,脸都磕烂了,怕吓着人,所以戴面具遮一下。”
胡三拳嗯了一声,然后又说一句让步铮心都提到嗓子眼的话。
“当强盗又不是当妓女,要那么好看干什么?脸烂了正好,看着越凶狠,越吓人,别人才能怕你。没出息的还把脸遮起来,赶紧把面具给我拿掉。”
步铮的身体呆在了原地,低垂的目光不敢与胡三拳对视,面具下的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水。
“怎么办?怎么办?”
他的眼珠子不安的转动,一旦将面具拿下来,一场死战将无可避免,可怕的是自己逃脱的概率会不足一成。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步铮,每一道目光都像一根钢针,刺在他的身上,让他浑身发麻,汗透衣背。
见眼前的人久久没有动作,胡三拳的脸色冷了下来,身体没动,但有一种带着杀意的气场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朝步铮汹涌而去。
伪装的刘三浑身一震,这种被杀气包裹的感觉,像似被一头捕猎的猛兽盯住,让自己背脊发寒,手脚冰凉。
“把他面具拿下来。”胡三拳对站在旁边的儿子使了个眼色。
少当家的点头,毫无犹豫地走到步铮面前,伸手就去抓他脸上的面具。
事到临头,再多的情绪都已无用,步铮认命般地短叹一声,他的一只手已经开始去抓缠在腰间的如意剑,面具揭开之时,就是他出手之刻,无论是生是死,步铮只有两个字,“拼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他们都在等待结果的出现。少当家的手已经快触碰到面具,而就在此时。
突然响起一声弓弦震动的颤鸣,箭矢带着尖锐的呼啸直接朝虎皮桌椅上的胡三拳而去。
啪!
这下子不仅步铮惊了,在场的所有人都惊了,真正的刺客出现了。
破空而来的箭矢在距离胡大当家脑袋还有一拳距离的时候,被胡三拳一把抓住,手指一捏,箭杆断成了两截。
所有强盗的目光跟着胡三拳一起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那个人影。
“大柱!!!”
众人异口同声的喊出了刺客的名字,语气中的难以置信浓的化不开,谁都没想到射箭的是这个家伙。
一个普通的强盗,寨子里地位最低等的人,实力也就比没修炼过的普通人强一点,属于打劫时被人砍死都没人关心的人物。
现在这么一个小人物居然干出了谋杀大当家这样的大事,强盗们觉着自己是不是还没睡醒呢?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步铮也很吃惊,这个大柱他见过,就是早上去跟刘三换岗的家伙,还跟刘三聊了好一会,当时步铮就躲在旁边盯着他俩。
名为大柱的强盗身材干瘦,却依然挺起了自己并不厚实的胸膛,昂着头,鼻孔朝天,大摇大摆的朝台上走去。
所有人自觉的给他让开一条路,不论之前他是怎样一个小人物,从今以后,大柱这个名字都会被在场的所有人铭记。
在胡三拳冰冷的目光注视下,大柱走上了台,可能是大家都很好奇他要干什么,所以没人阻拦。
大柱径直的走到大当家面前站下,两个人四目相对,谁都没有说话。
可能觉着气氛比较尴尬,胡三拳皱起眉头,开口道:“你就是刺...... ”
啪!
一记响亮的大耳刮子,抽的胡大当家当场就蒙了。
下面所有的强盗心一抽,齐齐地倒吸一口凉气。
自从当了大当家的,都多少年没人抽过胡三拳耳光了,突如其来的一巴掌,也是他死都想不到。
大家都知道大柱这一巴掌之后今天会有什么下场,但唯有步铮一人注意到在大柱背后的腰带上插着一根木条,那是自己亲手削的沉阴木。
明白了,步铮终于找到了这诡异一幕的真相。
大柱自然没有胆子打胡三拳,可是杨胜有,他老兄恨透了胡三拳。
如果没猜错的话,自己踹飞胡三拳,寨子里乱作一团的时候。杨胜就驾驭着木钗离开了寨子,时至傍晚,又遇到了换岗回来的大柱,这个鬼就顺道上了大柱的身。大柱本就没什么实力,杨胜也算是怨气深重的老鬼,拿下他还是有能力的。
只有这样才能合理的解释现在这一幕。
没有人说话,似乎大柱刚才那一巴掌打蒙了所有人,一个两个瞪大了眼睛,大气都不敢喘。
大柱起手又是一巴掌,可惜这次没能抽中,被胡三拳捏住了手腕。
刚才那一下能抽中,实在是胡大当家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会有这么一手。
不过没关系,手被抓住,大柱还有武器。
“呸!”
就在手被抓住的下一秒,大柱一口老痰吐在了胡三拳脸上。
下面观看的人齐齐摸了一把脸,好像被吐的是自己一样。
少当家的怒吼:“我杀了你!”
胡三拳摆手制止了儿子的行动,他抹了一把脸,嘿嘿的冷笑,所有人都看的出大当家此时杀意已经涨到了极点,眼神冰冷,像看死人一样。
“为什么要杀我?是谁指使你的?老实交代,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大柱哈哈一笑,“你杀了那么多人,我杀你有何不可,何需指使。”
“我们是强盗,杀人是强盗的本分。”
“我呸!谁跟你是强盗,我是良民,是文人。”
胡三拳气地恨不得当场把这家伙脑袋拧下来,你他娘的人都杀过不止一个了还良民,瞧你那贼眉鼠眼的模样,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利索还文人。恶心谁呢?
强盗们听的一头雾水,步铮心里却跟明镜似的。大柱说的这些话,压根不是他自己说的,是上他身的杨胜在回答。
大当家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没有一掌拍死这个家伙,继续问:“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有没有同伙?”
大柱冷哼一声,单手负后,仰面朝天,颇有些文人的气质。
“四海皆兄弟,谁为行路人。况我连枝树,与子同一身。”
所有人都跟看鬼一样看着大柱,什么时候这个家伙也会念诗了。当然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呢。
胡三拳也没念过多少书,更不懂诗词这种高级货,同样很迷茫。
台下的强盗们开始议论起来,很快就有人觉着自己得到了答案,高声大叫:
“大当家的,我知道了,他说树旁边的是同伙。”
几个站在树旁边家伙一听,跑的比兔子还快,自己好端端的站这看戏,怎么突然就变成同伙了?命运变幻的也太快了。
胡三拳看向大柱,意思是问他是不是这样,谁知道杨胜来劲了。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体,人而无礼!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早已躲回人群中的步铮忍不住给杨胜竖了个大拇指,真狠啊!他小时候父亲也送他去过学堂,懂一些诗词,知道这是首骂人的诗。
可是这帮文盲强盗不懂啊!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又有老鼠,又有人,又有死,到底是老鼠吃人了,还是人吃老鼠了。”
“一帮没文化的,老鼠怎么能吃人呢?分明是人吃老鼠,你没听还有鼠皮,鼠齿这些东西吗?是人抓老鼠剥皮吃。”
“生吃吗?”
“大柱说了那么多句,肯定不是生吃,这诗应该是说怎么烹烧老鼠。”
“哦!原来是盘菜的事啊!”
步铮听着周围人的议论,发誓以后一定要多看书,否则就会跟这帮傻子一样被人骂了还不知道呢。
胡大当家的听着下面议论纷纷的终于发火了,不是他听懂了杨胜在骂他,而是他感觉自己智商受到了侮辱。
“够了!大柱,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大柱斜眼睨着胡三拳,怪笑一声,“呵!什么意思,你听好了,我的意思是......”
接下来,杨胜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吼出自己积郁了许多年的怒火。
“胡三拳,我干**,我干你全家,我干你祖宗十八代,你个生儿子没腚眼的乌龟王八蛋,你个头顶长疮脚底流脓的畜生,全家不得好死的禽兽,...... ”
当年突如其来的一场抢劫,让原本幸福美满的杨胜一家家破人亡,杨胜被杀抛尸荒野,尸体为野兽分食,正值妙龄的女儿被抢进贼巢受尽侮辱与折磨。魂魄站在自己被啃的七零八落的身体旁,那时的杨胜对胡三拳的恨几乎可以填满整个百断山,徘徊在人间的日子,他无时无刻不再想着将这帮强盗碎尸万段。
如今面对自己的生死仇人,杨胜骂的口沫横飞,骂的酣畅淋漓,骂的对方后悔认识字。
唯一遗憾的是自己不能亲手手刃了这个恶人,嘴不停歇的大柱,眼睛里流出了泪水,那是杨胜不甘的恨。
被骂的狗血淋头的胡三拳终于爆发了,他嘶声暴吼,声震数里,脸上肌肉颤抖,一身真气爆散而出,犹如一只猛虎咆哮山岗,掀起一阵飓风,将靠近他的所有人都掀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