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幕琉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眯着睡眼瞧着屋里四下无人,坐在床上围着被子大喊,“沐沐。”
“人都哪里去了?”幕琉喊了三四声,见无人应和,孤自下床,往外走去,刚打开门。
“小姐,你醒了。”沐沐谄笑着走进来伺候。
“今日府里怎么如此安静?”幕琉纳闷不已。
“小姐不知道吧,听闻皇宫出事了,昨晚后半夜,三皇子生母韦贵妃突然暴毙而亡。”沐沐附在幕琉耳边,“老爷和少爷们一大清早就进了宫。”
说到皇家,当今圣上冷聂可以说真是是三宫六院二十七嫔妃,尊贵的却只有皇后和三个贵妃,大皇子冷玄然和大公主冷清然为皇后所生,十年前,二皇子冷斐然的母亲悦贵妃妃患疾病去世,二皇子就让膝下无子的怜贵妃抚养,眼下最得宠的是韦贵妃,生了三皇子冷亦然和二公主冷沁然。
生在皇家不由人,只能听天由命的过一辈子,宫外的人羡慕宫里的人锦衣玉食,宫里的人羡慕宫外的人自由。
幕琉没有料到多年以后,自己也会站在这深宫别院里,不知是何般滋味,历历往事在眼前闪过,心里空荡无比。
“昨夜发生的事可真多。”幕琉穿好衣服,唤着沐沐,“一起去食馆瞧瞧。”
因为贵妃的丧事,京都大街不得喧哗,所有喜庆之事都暂停,掌管秩序的京都府司加派人手,来回巡逻。
食馆比往日也是清静了许多,但还是有不少的食客在饭桌前高谈阔论。
“食神大人,你来了。”王掌柜瞧见幕琉,迎上去。
“小姑奶奶你坐,这是刚到的西湖龙井,给你沏上。”王掌柜今日颇为殷勤,幕琉料到定是有事求于自己。
“王掌柜这是有事?”幕琉端着清茶,狡黠的眸子斜视着王掌柜。
王掌柜拖着发福的身材,一脸横肉,谄笑道,“刚刚宫里来了人,宣旨让食神大人去宫里办丧宴,陛下也想目睹一下食神的风采。”
”我去,他奶奶个腿的。”幕琉内心大骂,一口茶喷了出来,暗道,“皇帝见了我,全天下不都知道了,可不去那就是抗旨,要斩头的,如何是好?”
“食神,你看这该怎么办?”王老板转着玉扳指,虽试探着问道,但是知道幕琉无法推脱。
幕琉思考了半天道,缓缓站起来道,“王老板,这次我去,不过我们的合作到此为之,以后食馆我不会再来了。”
“哎,食神大人,这是为何?”王老板不解,没了食神,他的食馆要如何维持在京都一家独大的地位,急忙起身,再三挽留,好言好语都说尽了,幕琉是决意离开。
晚间,幕琉和沐沐才回了幕府。
幕琉闷闷不乐,沐浴完毕,披着长长的乌丝,蜷着腿坐在床前的榻子上发呆,宛如雨后白莲,含苞初绽,娇美可怜,芳气袭人。
“小姐,为何今日拒绝王掌柜的合作?”沐沐坐在幕琉旁边,问道。
“当初,他还是那小食馆清贫的掌柜,为人忠厚,诚信真诚,现在成了大酒楼的大老板,他早已失去了那份忠善。”幕琉转头,吩咐沐沐道了一杯热茶,“就像今日他沏的茶,早已失去了多年前我在那个小食馆喝的味道。”
多年前,幕琉就打算在外面靠厨艺积攒点小钱,碍于自己的身份,只能在幕后进行。
她被偷了银子,走得饥渴难安,巧遇一家小食馆,生意十分冷淡,食馆的老板是个敦厚的善良人,哪怕她身无分文,还是热情的招待了她,她与他达成约定,她掌管厨房,教会他的厨子各色菜式,所得银子五五分成,而且她的样子不得外传。
那日食馆庆典,她拿着银子从食馆出来,看着他迎进去无数达官显贵,对于那些普普通通前来品菜的人,却拒之门外,食馆的菜价也一升再升,早已非平常人能消费的起,而他给她的银子,明显分量不足。
“那姑娘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沐沐,我们自己开一家食馆怎么样?”幕琉这几年攒的钱开一家小食馆还是够的。
“小姐,老爷知道了,肯定会打死我们的。”沐沐头摇的拨浪鼓一样。
“我要让爹爹心甘情愿的同意。”幕琉心中已有打算,眼睛弯成月牙,梨涡浅浅。
幕月踏着夜色到幕琉的小院,看见屋里灯亮,轻敲木门。
“三公子。”沐沐打开门,看到门外的人。
“小妹可睡下了?“
“没有。”沐沐侧身让开,朝着里屋喊,“小姐,三少爷来了。”
幕琉披着外衣,伸着腰走出来,“沐沐,你去休息吧,我和三哥说说话。”
幕月坐在桌子前,将袖中的琉璃步摇放在桌上,“收好了。”
“三哥,外界传的那些都是真的?”幕琉看着步摇,上面镶嵌的红宝石,晶莹剔透,泛着明光。
幕月沉默不语,安静如处子,他极力掩饰隐瞒的,其实早就传扬的沸沸扬扬。
“三哥,我左思右想,我会支持你的。”幕琉一向心直口快,昨夜她辗转反侧,最后也想通了。
“小丫头,你懂什么。”幕月伸着胳膊摸摸幕琉的头,“早些休息,这些事不要对家里人提及。”
“早晚是瞒不住的,三哥要不和太子私奔吧。”
幕月噗嗤一笑,“真是个傻姑娘,我们的关系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多年后,她终于明白她确实傻得可以,看着她的三哥最终郁郁而死,她绝不会如今这般说辞,寻常人家世道都所不容,更不要说皇家,江山和他,他还是选择了江山而不是她的三哥。
“三哥,可曾想过离开太子。"
离开他吗?他自从五岁起就成了他的陪读,朝夕相处,形影不离,如今二十年过去了,外面的传闻或多或少总有些夸张,他早已分辨不清对他的感情,唯一确定的是他早已习惯了与他相处的模式,无关乎风月,他对太子是无条件的信任和陪伴。
“快休息吧。”幕月起身离开,颀长的身影格外单薄。
幕琉看着渐远的背影,默念,“三哥,你到底是怎样想的。”
生而洒脱飘逸的人,最终还是困在感情里,他不恨这般身子,只恨世间的情太薄,薄到他为他宁可背负全天下的骂名,而他否了所有的过往,一丝容不得他存活在这世上,他成了他的人生污点,他却是他死前都念回的人。
问心二十载,不得一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