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继续向那缝隙里填入淤泥,过一会儿,淤泥又漾出来,几次后,黑漆漆的泥水里,几只小螃蟹迷迷瞪瞪的爬出来,爬呀爬呀,扑倒大螃蟹的怀里。
“那缝隙里面,是什么?”落雨神情严肃得盯着小螃蟹:“你们看到了什么?告诉我。”
小螃蟹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问三不知,形容缝隙里的词汇也简单,黑,沉闷,无声,别无其他的概括。
落雨掏出一只海螺,将它放到海浪浮墙的上空,海螺遇水疯长,变成一艘船那样大,将缝隙掩盖在下面。
落雨细细的叮嘱螃蟹一家:“一定要离这里远一些,若是遇到不测,便对着海螺喊话,这海螺能千里传音于我,对它喊一声,我便来救你们。”
从海底出来,落雨心情沉重。
广德寺前,顾广平静立在门前,犹豫不敢上前,他的神情带着一丝不安,又带着一丝庆幸,仿佛破败的大门后,有什么掩盖的答案,等待他的揭开面纱。
落雨于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我的寺门前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顾广平被吓了一跳,目光逡巡落雨的周身,见她安然无恙,心口稍松:“你无事便好。”
落雨奇道:“怎么?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有事?”
“昨天夜里惊雷,海城的妖族大大小小有十三处庙府,全被劈的粉碎,修为不够者,直接往生进入轮回,修为高深者,也重伤半残。”顾广平眼带愧疚:“我昨夜在一所学校中,与恶鬼斗法,惊雷天,阴气重,恶鬼怨气满溢,我无法抽身前来,看一看你。”
落雨摆摆手,笑着宽慰他:“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
顾广平眼神复杂:“广德寺的门都被劈开了,你竟然安然无恙,是我小瞧你了。”上挑的桃花眼眯成一条缝,将落雨揪到近前来:“难道说,你真的不是妖族?难道真的是我眼拙?”顾广平细细的瞧着落雨,将她的每一根头发丝都看清楚:“怪哉,蛟族竟有仙胎?”
落雨摇摇头:“我不记得从前旧事,我也不清楚,但其实,昨夜我的确被雷劈过。”落雨将昨晚的事情略略说了说,顾广平听罢,眼神黯淡了些。
他唇角动了动,似是小声的呢喃。
有风来,将他的话吹散,落雨只听得只言片语,便问道:“你说什么晚了?我没有听清楚。”
顾广平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什么,你既然没有被劈成重伤,就是值得庆幸的。”
落雨狐疑的看了他一会儿,见他闭口不言,便也不再多问,便同他讲起海底的缝隙。
顾广平听到小螃蟹的经历时,眉头蹙起重山,他似乎是回忆起什么,便对落雨道:“我回家找找线索,到时候再来联系你,你不要乱跑,在广德寺好好呆着。”
落雨便回到广德寺中,大殿内空无一人,赵行渊早就离开了,抬头望天,见房梁的柱子烧的焦黑一片,青天白日,却显得阴森森的。
落雨盘腿坐下,闭眼打坐,吐息之间,运气于丹田内府之中。
良久,听得扣门声。
木门破破烂烂的仍在一旁,赵行渊敲得是门框,见落雨醒着,便迈步进去,他的身后,跟了一队施工的人员,头戴蓝帽钢盔,手中拿着些工具,恭谨的等在身后。
落雨好奇道:“怎么了?他们是谁?可是有未完的心愿?”
落雨朝着赵行渊小声道:“我这寺门,只为亡者而开,这生人的心愿,我满足不了。”
赵行渊轻轻的笑:“我不是来叫他们许愿的,我是来实现你的愿望的。”
在落雨惊讶的目光中,身后的施工队拿出测量仪,开始动工,文质彬彬的队长拿出图纸:“落雨小姐是吗,不知喜欢哪一款寺庙的风格,照着这幅可以吗?这是敦煌莫高窟的建筑式样……”
见落雨愣愣的,赵行渊戳了戳她的脸颊:“你怎么呆呆的,你不是说,这庙难修吗?”
落雨回忆起昨夜,她只是随口说了说,其实召来海底的生灵为她修庙也是可以的,只是那样要耗费巨大的灵力,她如今不舍得,便任由这寺庙一直破破烂烂的模样。
专业的绘画团队在墙壁上描上巨幅的佛像,房顶因为太过破败,便直接掀开重建,最后建筑师的建议是:“年久失修,最好推到重建。”
落雨也没有什么意见,亡者的眼中,认的是落雨,不是这破旧的山庙。
她心里暖意不断,有人记挂着她,有人将她的随口一说,当做郑重的事情来对待。
这个人就站在她的面前,眼波沉沉,似有星光:“落雨,你没有地方可以住了,我家的客房,还空闲着,你看,要不要来?”
落雨的笑,从心底一直绽放到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