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日告诉我,海城天有异象,电闪雷鸣的那一晚,海底的缝隙也悄悄的变大了!我本来没有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但是……”
顾广平说的有些犹豫:“我也不是很确定,所以只是猜测……也许天降雷刑,是为了惩戒海底缝隙中的东西,只是它躲藏的手法很高明,没有被发现,所以雷刑被引到海城大大小小的妖怪身上,连带你,也受了牵连。”
“你说海底缝隙中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顾广平掏出一本古籍,正是落雨从前见的那本《山海旧事》,落雨曾闲来无事,将其中文字译成现代的语言,说给顾广平听。
他翻到倒数几页,见其中讲了一个故事,说是万年前,水神共工触怒天帝,被贬入幽州之地,永生永世不见天日。
“幽州?”
落雨咀嚼着这个地名,沉思不语,幽州在何处呢?
“古人言北方太阴,故以幽冥为号,所以称幽州。”
万年的时光,桑田化为沧海,落雨心念一动:“你我脚下的平原浅滩,便曾经的太阴之地,我想,如今的海城,便是曾经的幽州,那水神共工,应该埋骨于这个地方。”
“你的意思是,那缝隙是水神共工所造成的?”
落雨陷入沉思之中,那共工,是上古时代的凶神,人首蛇身,呼风唤雨,若他重生,天地必然会遭到劫难。
赵行渊一直在旁边,听着两人的谈话,他们如今也不避讳赵行渊,反正他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也听得清清楚楚,见落雨眉头不展,赵行渊突然开口问道:“你们说那水神共工有毁天灭地的能力,为何会屈尊在海底的淤泥里?他为什么不出来呢?”
落雨灵光一闪:“因为他被什么所限制?”
赵行渊点点头:“就像是当初失去内丹的你一样,他现在不能出来,无法出来,所以他藏身于深海之中。”
顾广平似笑非笑的瞅着赵行渊:“你倒是不怕这些。”眉头一挑:“那你倒是说说,他在海中做什么?”
赵行渊提出一个猜测:“我记得那山鬼曾经想要修复范家少爷的魂魄,便要拿人的生魂来修补,所以要杀人。而落雨曾跟我说过,那海底赑屃,彘兽,都要夺人的生魂,可他们被杀死后,腹中竟然吐出许多魂魄,这说明他们不经常以魂魄为食用。”
落雨神情凝重:“因为他们要将生魂献祭于水神共工。”
顾广平眉头紧锁:“也许是另一种原因,水神共工的神魂不足,需要拿人的灵魂修补。”
赵行渊神情淡淡的:“海城这些年,虽不说是海晏河清,但鲜少有恶性伤人事件,可最近,灵异事件造成的死亡,实在是太多了。”
赵行渊的父辈,也有属于政界要员的,也曾与赵行渊说起过一二,说海城太平了许多年,最近像是见鬼了一般,案子一个接一个出。
“对啊,妖族与人族向来泾渭分明,妖族若插手人间事,不被修道者除掉,也会受到天惩。最近出现的怪诞事,实在是太频繁了。” 落雨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若是共工想要复出,那么他一定还会作恶,不一定是他,他可以驱策妖族中的莽撞之辈,为他马前卒,收集够了神魂,送到共工的面前。”
落雨的脸色不好,她仰头看看远方天色,墨色云团拥挤在灰霾的天空中,欲来的山雨,几乎要吞噬整个世界。
顾广平突然戏谑的笑:“落雨,你连自己的内丹都没有找到,却还想着拯救世界。”
落雨睨他一眼:“怎么,我不可以吗?”她神情有几分郑重:“曾有人告诉我,成为神的意义,不是高高在上,而是悲悯众生。
“其实也不必这么悲观。”赵行渊安慰道:“那海底的缝隙,依照你所说的,现在不到一米长,吞食了几个小鱼小虾罢了,说明现在的共工的能力,并不强大,如果不能完全根治这个源头,那么可以阻止它继续长大。”
接下来的几日,落雨日日腾在云层中,巡视海城的四方,生怕有什么妖怪再出没。
海面风平浪静,海城岁月安宁,仿佛他们的猜测是错误的。
正在落雨心头松一口气时,突然间,在一个清晨,她听见了海螺里的声音,那只她放在海浪浮墙中,用来盖住缝隙的海螺,传来了一阵说话声。
那是个男人低沉的嗓音,带着些失落,又带着些悲伤:“落雨,你不记得我了,有了新欢,便弃了旧爱,真是好绝情呀。”
循着声音入海,落雨来到那缝隙前,男人仿佛在暗处看着她,见她落在海螺的壳上,低低的笑了笑:“你不常来看我,我便只好通过这海螺传话,教你来看看我,我很想念你呀。”
“你是谁?”落雨听得这甜言蜜语,非但没有喜悦,反倒生出一种细微的恐惧感,粘稠的,像是被什么盯上的感觉。
她盯着那道缝隙:“我看不见你,怎么知道你是谁?”
缝隙中有淤泥浮出,海底发生了小规模的震动,游鱼乱飞,虾蟹凌乱,落雨身形不稳,便从贝壳上掉下来。
她落入一个男人的虚影中,准确的说,是穿过男人的虚影,掉落在海底。
那虚影做出接住落雨的姿势,可完全触不到落雨的身体。
虚影没有实体,或者说,这是个魂魄。
海月明珠浮出落雨的额前,照亮海底的世界,绿莹莹的光辉下,落雨看清眼前的场景。
这是个男人的魂魄,人首蛇身,长发束在脑后,剑眉星眼,鼻梁高挺,侧脸棱角如同山川河岳。
他的唇上挑着,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他的眼神带着野性,俯视落雨时,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但他开口说话时,眼中又漾起了脉脉深情:“落雨,你不记得我了吗?”
落雨几乎肯定:“你是水神共工?”
共工嗯了一声,见落雨看他视若猛兽,面色逐渐化为哀伤:“你的眼神为何如此疏冷,从前种种,你都不记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