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医馆,一片宁静。
布行的二楼,透过纸窗,可见一袭白衣背手而立,正透过砂纸盯着月光下的医馆。
“公子,屋下无她,巫姑一个时辰前便出了门。”白衣身后,正是布行老板娘 ,低头倩倩说道。
“三娘,你说我将她推向复仇的深渊,是对是错?”陌上公子眼眸睫毛颤动,声音带着沙哑。
“无对无错,巫姑父亲死的不明不白,若是三娘,三娘定是感激公子,若不是公子盗出尸体,巫姑哪里得知自己父亲有冤情。”
“可是,逝者已矣,我后悔了,我不想她活在仇恨之中……”陌上公子听收回视线,哽咽。
三娘不在说话,默默的低着头。
沉默不知过了多久,陌上公子长叹一口气,“有千机公子帮忙,她生活好了不少。”
即使没有千机公子的帮忙,她亦未曾愿意接受他的一分一毫。
“那寒亦是何人,搜不到丝毫信息?”陌生公子不由蹙眉。
“听巫姑说是捡来的,应是她救的人。”三娘道,她虽有怀疑,却不见寒亦有什么行动,基本是跟着巫姑,除了单独一次去后山采药。
“嗯……”陌上公子沉吟一声,说不上来哪里不正常。
“不过,寒亦的字写得特别好,就是因为那一首字,让千机公子与巫姑结缘。”三娘想起那日巫姑说那字是寒亦所写。
“你是说医馆门口的字帖?”陌上公子问道。
三娘点点头,“不过虽是巫姑这样说,我们从未见过寒亦公子写字……”
“应是他写的不错,巫姑的字我认得,不能用潦草来形容。”陌上公子脑海闪过一副巫姑写字的画面,嘴角微微上扬,难以想象一代名医之后,字却是那样潦草。
“那就奇怪,那字受到不少人追捧,皆说出自大家之手,可寒亦公子除了长得俊俏,穿着打扮皆贫寒朴素。”三娘喃喃道。
“寒亦公子不简单,但是只要对巫姑无害,哪又有什么可介意的呢。有个人帮她,总好过一个人孤零零;反正她不会接受我的帮助。”陌上公子淡淡说道,又盯着月光下安静的暮色医馆,宁静又安详。
“是,公子。”三娘低头称是。
“近日有一批天丝绸到,从玄冥国而来,到了之后分发到各个店里。”陌上公子吩咐道。
“另外,给宫中韩贵妃做些衣裳送去,问问是否有殿下消息。”
“是。”三娘应声道,“那巫姑这里……”
“巫姑这里我会另外派两人来看着,你无法兼顾,国师已派人监视着暮色医馆,你不能暴露。”
“收到。”三娘低头应答。
远处传来马车的声音,陌上公子收回视线,“我该走了,有事用它通知我吧。”
说着交给三娘一根手掌长的黑竹,三娘接过来,点点头。
一袭白衣一步一移,已立于屋顶之上,看了眼马车,飘佛间消失在夜空之中。
萧语下了马车,看了看布行的屋顶处,没有说话,转身进了医馆。
寒亦紧跟着进了医馆,“师父 ,陌上公子,你不见他?”
“他想见的人不是我”萧语回头看他一眼,“你既然知他在,为何不请他进来。”
“……”寒亦被她突然回头吓的一怔,没有说话。
“寒亦,你过来。”萧语招手让他上跟前。
自从被萧语亲了一下,每次听到这句话时寒亦都迟疑三思, 踌躇不定。
萧语见其却步,径直走过去,检查了一下他的面具,在他身上嗅了嗅。
寒亦一动不敢动,不知其要做什么。
“身上的药味太重,得想个办法去掉。”萧语一脸正经道,今日那红衣女人便是寻香而来。小精灵彩蝶只是受了严刑逼供,并未说任何消息。
可见那红衣女人闻香识人之灵敏。
寒亦听萧语这样说,不由抬起手闻了闻衣袖,不过淡淡的药香,不仔细根本不觉有药香,寒亦脸一红。
“不同的丹药,要去掉药香,功效会大大下降。”萧语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而且在医馆里,药香味多少会沾上,如何是好?”
“师父之前不是做有去味的药丸?”寒亦提醒道,
“去味丸是可以消掉一切味道,连同你戴在身上的药丸气味一并去掉。”萧语边思考着,边走到那副骏马图面前,取出彩蝶。
“你先在待在这里吧。”说着朝彩蝶轻轻一吹,彩蝶振着残翅,一拍一拍飞入画中,飞翔于马儿上方,与画中万物融为一体。
“我知道了,寒亦把你所有的衣服拿来”萧语说道。
寒亦不知所以,转身去取来三套衣服,放于萧语面前。
“全部,全部取来。”萧语以为他没有听清楚,再重说一遍。
“就是这三套,还有我身上这套。”寒亦说道。
“只有这些?三娘有一次送来的那几套的呢?”萧语问道,眼前的都是她给他做的。
“那些不合穿,没穿。”寒亦答道,“我只穿这几套足以。”
“……”萧语不知他如此不喜三娘,好歹也是小家碧玉的好姑娘。
萧语取出四颗去味丸,抛于空中,绕手一拉,变成绕指细线,再叠再拉,反反复复,直至如蚕丝般细条。
随着灵活的细指,细细穿入每一套衣服之中,十字交错交织,没入衣衫之中,不着痕迹。
手起手落,十分灵巧,不过半会便完成。
“好了,就差你身上这一套了。”萧语说着把剩余的细线,直接在寒亦身上起手牵线穿衫,如同量体裁衣般,速度极快。
完毕,萧语闻了闻,大为满意,拍了拍手。
不知何时寒亦袖中的锦袋出现在她手上,她在上面画个阵法隔绝了寒亦衣服上的去味丸的药力。
扔给寒亦,大步朝房里走去,“赶紧洗洗睡吧!”
说着打了个大大呵欠,她困极了,推门进去倒头便睡了去。
寒亦看着其背影出了神,月光飘散下来,洒满了他的心,温暖一片。
渐渐便听到熟睡的气息,寒亦小心翼翼的走过去,给她拉上被子,盖好。
那淡淡平静的睡容,突然变得不安,辗转发侧,口里喃喃不知说什么,两颗大大的泪珠滑下,寒亦不敢喊醒她,就静静的站在那看着,心里像被什么扭成了一团。
许久,萧语终于是恢复了安静的睡容,平稳的气息,寒亦松了口气,方才出去,关上门,天已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