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已入晚秋时节,进入火烧峪也有一月有余,这一月里他每逢灵兽必出手,在众人眼里就是不知死活,在他自己眼中可能只是闲的没事干罢。
除了闲来无事时去河边喂喂鼋,让它趟趟水滋润一下,便是去煮壶茶来喝,他这无法无天惯了,耐不住这闲暇日久的寂寞。说白了就是手痒痒,这俩月可要在这过足了瘾,在这林子里放肆还有长者相护,最重要的是跟灵兽比试很合乎情理!再怎么惹祸也是有人托底的!
所以近日他的心情特别好!好得不能再好!头一次如此理所当然地惹祸!
这一日也不知怎么钟离卿突然转了性,作出如此出格的提议。“启玥,我们溜走吧。”
他一脸狐疑的打量他,“你怎么转性了?”
“你已有了灵兽,我又不想养灵兽,在这待下去也没甚意思。”
他眨眨眼,琢磨片刻答道:“那好!咱这就走吧!”
他拉着他就欲走,忽而想起什么止住脚步,“不过,去哪啊?”
“随我来便是了。”
一路上阵阵雾气迎面扑来,愈往高,雾愈浓。雾气中依稀伴着清馨的花香,沁人心脾。
这一去就翻越了一整座山头,登到赤峰山顶。山顶有一凉亭,以原木为梁柱,顶覆以茅草,一派天然情趣,颇具山野林泉之意,坐落此处是再适宜不过了。
他们在亭中落座,耳边是清凉苍劲的山风,和眼前一良人。
钟离卿朝东边遥遥一指,“启玥,你看那边。”
他霎时间便沉醉其中。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话,以白云为藩离,碧山为屏风。以绿水为卧榻,红叶为布衾。长眠至此,毕生无憾。
明净若水的长空万里,映着莽莽苍苍的青山,烟树深处,秋意渐浓,漫山遍野的红叶灿若朝霞,间或有青松点缀,漫山遍野,色如烈焰,如火如荼,令整个赤峰都锦绣璀璨!
间或有潺潺流水声,凭高远眺,又见那高瀑流水,青山如洗。水倒映山,山依偎水。连同这浓浓的秋色,也醉在一潭清水中。
待他回过神来看他的时候,不由得又是一怔,他面前的人儿怕是会令眼前这碧水青山也为之失色。
钟离卿一身雪色长衫,银丝带束着墨染长发,任凭山风拂过,额前几缕发丝被风吹散,和那银丝带交织在一起飞舞,自是清风徐来,少年飘逸如尘。
他正从这山巅之上凭高远眺,极望清幽,无一点尘埃气。俊逸至极的脸庞浮现一丝清雅的笑意,若鸿羽飘落。
“启玥。”
失神间被熟悉的声音唤回,他错开眼神,以掩饰自己方才的举止。他垂眸低声应答,不敢抬头看他。
钟离卿面露担忧,“怎么了,是不喜欢这里吗?”
他抬眼悄悄看他,“不是,我很喜欢这里。”
“那你方才……”还没等他说完,就被打断。
他急切地辩解,不安分的一双手暗自交缠在一起,透露着他的紧张。“我没事儿。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见他还有些疑虑,继续道:“我就是突然想到若是死后长眠于此,倒是得了一份清幽自在。”
他不禁哑然失笑,“小小年纪,想的倒是长远。”
宋启玥一下严肃起来,正色道:“卿,你同我说实话,是你真的想带我出来,还是受人所托?”
钟离卿面色淡淡如水,突然笑意浓了起来,“还是被你看破了,是含楚师姑让我带你出来的。”
他一拳砸在桌上,“果然,物之反常者为妖!”
“何处有妖,还不是怕你在那生出事端。”
他一副不服气,怏怏道:“我一路只是同灵兽比试罢了,又不是同人打架,有何担忧之处?”
“若有诸多你的小弟败在他手,被打的落花流水,你会如何做?”
“那我肯定回去把他打得七零八落!”他说完后顿时如醍醐灌顶,灵光乍现。
“你是说那些我打过的灵兽是小弟,它们之上还有厉害角色?”
钟离卿点点头。
“这便是含楚师姑的担忧之处,若真引来厉害角色,可就麻烦了,这才让我把你带出来。”
他幽幽地瞪他一眼,强调道:“是骗!你把我给骗出来的!”
钟离卿手肘撑在桌上,如雪衣袖自然垂落,眼中眸光若湖中粼粼清水,“许是你太好骗了。”
他眸中怒火横生,怒意不减。“纵是你有千般万般理由,你也不该骗我。”
他故而抬手揖了一揖,歉意丛生。“是我不对,还请璟公子原谅。”
若如此简单原谅了他,岂非日后总要重蹈覆辙?可若不原谅,心中还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是授姑姑之意。他抬眸正好与他对视,那眸光似桃瓣飘落,仿若领略了世间芳华,更淌满无限春意,值教他不敢直视。
他想抽回搁在桌子上的手,却纹丝不动。抬眼一看,是有人正捏着他的衣角不放。
他还是放了柔声,“罢了罢了,只此一回。”
见他脸色缓和,顺势抓住他的手起身便往山下走去。
“咱这是又要去哪?”
“找个落脚处。”
他们不知疲倦地下山又上山,快落山之时才到了戚风山庄,在此暂且休息,估摸最晚一周他们也就回来了。
结果到了回来后的第七日晌午已归来了四队,就是不见姑姑带的那队。
他焦急地频频来门口等着,一上午进进出出,来来回回跑了数十趟。
他听到门口有动静,迅速跑到门口观望。却不是姑姑他们回来,他顿时唉声叹气。
归来二人絮絮叨叨地闲话,他听了个满耳。
“我听说含楚师姑带的队遇上了一群难缠的狼兽,按实力自然不及此前遇到的狼妖,那这上百只狼兽群攻,也定会吃不消啊!”
一闻是姑姑的消息,他立时竖起耳朵细听。
“可不是嘛!好像是被困在一处天险内,不然以含楚师姑的实力,还是有一敌之力的。”
“但一同去的弟子众多,她肯定护之不及。”
“是啊,幸好此前有五日之约,每过五日便派弟子搜寻同在一片密林的队伍报信,以示平安无碍。否则离尘前辈事后察觉也怕来不及了。”
“好像离明师兄也在含楚师姑随行队伍里。”
“难怪离素前辈听说以后脸色那么难看,毕竟儿子性命可能不保。”
他脸色也越发难看,脚下生风跑回钟离卿的房间。
他大汗淋漓地冲进去,手扶着门,失声喊道:“我姑姑被一群狼兽围困在火烧峪了。”
火烧峪迹天涯
宋含楚无比艰难地频频使出道术应付着狼群,却被逼的连连倒退。他们同狼群已僵持了一日,一直从林子里被逼上了悬崖绝壁。
她暗暗咬牙,是谁告诉她兽类无灵智的,若此次有幸逃脱,等她回去不剁了他的!
凭她孤身一人和这十几个初出茅庐、道术稚嫩的少年,能撑过一日已是奇迹,再这么下去怕真要绝命于此。
她心下叹息,若是她的法器释雪还在她手里,定不会陷入如此被动局面。都怪那只狼妖王!从此以后,见狼必诛!无一例外!
两道气势磅礴的赤焰火光纷纷在狼群中冲天而起,将大片的狼群掀翻在地,一命呜呼。
宋含楚顿时眼前一亮,是戚风山庄的人。
“我们来晚了。”
闻此声垂头丧气的弟子们才重新焕发生机,救星来了,他们有救了!
钟离尘和钟离素站在近百狼群之后,昂首而立,论气势也不输这些身经百战的狼兽,甚至隐隐胜之。
不知怎的,狼群均转身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二人,片刻后皆昂首挺胸,仰天长啸。
“嗷呜——”
长啸遍及群山,甚至引起阵阵回声,听得众人头皮发麻,浑身发冷。
群狼不知疲倦地向他二人身前扑上去,前仆后继,应接不暇。他们身后也不时应对,虽说数量繁多,但实力不强,这样耗下去还是他们略胜一筹。
人群中突现一惊呼,“前辈!你身后!”
众人纷纷向他二人身后看去,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崖壁不远处是一片密林,此时天色刚刚幽暗,依稀见得……他们身后的光景——漫山遍野的惨绿幽光密密麻麻压满整座密林,视线所及之处皆是狼兽。
所有人都傻眼了,这还有活命的机会吗?
这可比上次遇到的狼妖看起来恐怖多了,上次不过上百,如今这定是上千了。这是整片山脉的狼兽都出动了?
宋含楚的心顿时又沉入海底,眼前的形势,怕是不行了。他们法术再强,也顶不住整座山的狼都抢着来他们身上咬上一口!
就在双方都按兵不动之际,一声深沉的、骄傲的嗥叫,从一个山崖荡漾到另一个山崖,回响在山谷中。长嗥由远而近,方圆十里都能闻得这仿若风吹残垣断壁的声音。
宋含楚闻之大惊,许久心情不能平复,她识得这声音,前几日里最熟悉的声音。
这凉风孤寂之夜,她仿佛亲眼目睹几里之外,一只狼孤独地长嚎。皓月当空,那荒凉的山坡上,一只狼仰着头对月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