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早饭,张青让家里人先收拾,她出去了一趟。
她没去别地儿,直接往姨父方友明家去了。
早年工位紧张,要是没人让位,等招人名额太难挤,更何况她是一个没学历的。
她上来的时候,姨父家铁柱年纪还小,小姨意外出事没了,就把张青给顶了上去。
煅钢铁的活儿也不轻松,当时没谁愿意去,张家不舍得这工位,又不愿意让其他人去,就把张青支到上边。
这一做就是好几年。
原主也没埋怨过谁,但又苦又累的活儿基本是她全部包揽,回家吃不饱还得做家务,明明十八岁的身子,偏偏营养不良像十四岁。
这次活活给气死,也是造孽。
姨父在纺织厂当装卸工,每个月粮食定额,只养一个儿子,虽说饿不死,却也没受过张家人接济。倒是知道张青不被张家人待见,还会经常让儿子铁柱给张青这个表姐带些玉米粗粮。
要不是姨父救济,原主估计还活不到今年。
张青把家里腊肉拿了些,又拎了些面粉鸡蛋,赶着往姨父家去。姨父方友明在休年假,两父子冷冷清清过年,铁柱正在打扫屋子。
两父子住单间,自然不少人会眼馋。
这么几年,不少好事的大婶给方友明相看过对象,但方友明都没答应。
他手底下的粮养自家人还不够,要是再找个带孩子的,自家儿子不是得饿肚子?
“姨父。”
张青拎着东西在窗边喊了声,隔壁住户窗上都贴了红字,就这家冷清不像样,她颇为心酸。
这么久了,张家吃着原主的粮,花着原主挣来的钱,日子过得红火,倒也没想过,要来救济这小姨子一家。
只能说,张母心实在是够硬的。
“姐来了!”
铁柱在里边听见声响,赶紧出来开门,见真是张青,一脸兴奋,“姐!”
差点冲上来抱住她。
张青笑了笑,将东西递给他,摸了摸他脑袋,“又长高了。”
铁柱露出整齐牙齿,一身灰扑扑衣服倒也没觉得不自在,招呼她进屋子坐。方友明在抽叶子烟,听收音机,外甥女来了,也没招呼,就点了个头,表示问好。
“吃早饭了没?”
张青随口问了句,铁柱摇头挠脑袋,“爸说不饿,让我等会儿做饭。”
张青扫了眼这屋子,虽然没个女人,屋子倒也干净整齐,没有那种单身汉的脏乱,她应了声,撸了袖子去做饭,让铁柱烧火。
她把腊肉洗干净,切成小颗粒,放锅里出油,把油倒出来留着,看腊肉炒的干香,盛出来备用。
就着锅里的油,她拿了碗,调了面粉,把腊肉加进去,还找铁柱拿了个鸡蛋,做成面糊。
如今日子越加好,张家鸡蛋是不缺的。
但看姨父家这情况,粗粮和细粮都有,却也没法大吃大喝。
毕竟半大的小子吃穷娘。
铁柱也是个大小伙子了。
纺织厂是小厂,效益不比钢铁厂,过年也不会像钢铁厂那么发福利。
打了鸡蛋的面糊十分筋道,张青用锅铲子铺平,麻利来摊饼子。
也难为她的父母,从小立志把她培养成继承人,生怕她饿死,没少给她报班,这做饭的绝活儿,是肯定不会搁下的。
没几分钟,一张大摊饼做好了,张青盛出来,放在菜板上,又把剩下的面糊糊倒进去,两张大饼完成,她卷起来,搁在碗里,倒了两碗开水。
“姨父,铁柱,赶紧吃。”
姨父瞟了一眼,闻到这香味,这才抖了抖烟斗,往饭桌坐。
“姐。”
铁柱分了张青一半,张青赶紧摇头,“我吃了才过来的,你快吃。”
表弟都比亲弟懂事,要是让张强分半个饼,怕是比让他杀人还难。
铁柱这才欢喜啃着饼子,没嚼几口就咽下,差点噎着,不忘夸赞,“姐做的饼子真好吃!”
张青瞟向方友明,他在默默啃饼,没说话的意思。
张青坐直了身子,面色不改,淡道:“姨父,我过年值班,可能赶不上来给你拜年,所以提前来瞧瞧你和铁柱,这么几年,你对我咋样,我心里知道……”
她顿了顿,语气十分凉薄:“人活这一辈子,也不是为了什么荣华富贵,吃饱穿暖保平安就足够了。”
铁柱大口啃着饼子,没注意她说什么。
方友明点点头,灌了口开水,压着嗓子,“倒是比你爹妈懂事。”
张青笑了,“我嫂子想换我工,我不愿意,等会儿去找她算账,姨父你要是有空,今儿下午来我家,来和我爹妈谈谈,也不能他们说啥就是啥,是不?”
大家都是聪明人。
方友明从来都不会拐弯抹角,听到这话,应了声,指着她带来的面粉,“等会摊两个饼子再走。”
张青笑着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