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张寻此时无法形容眼前的处境。
他只记得当大叔的剑刺入婴灵眉心后,眼前的画面就变得像即将破碎的镜子,丝丝裂纹迅速蔓延开来,转眼就支离破碎。
接着在一阵天旋地转中他失去了意识。
当再次转醒的时候,眼前就只剩下一片漆黑,仿佛身处在了一个空荡的房间中。
“我这又是在哪?大叔呢?婴灵呢?”
张寻尝试呼唤了几声,可眼前的黑暗就像能湮灭一切,他发出的声音得不到半点回应。
“怎么回事?我这是晕倒了?”
他眉头紧蹙无比困惑,却在这个时候,注意到自己的前方出现了一个不断闪烁的光点。
“看样子……我真的是晕过去了。”
他自语了一声。
他依稀记得听别人说起过,当人昏倒的时候,潜意识里会出现某种奇异的亮光。
这个时候只要一直追着亮光的方向走,人很快就会转醒过来。
想着,他便迈开步子朝光点闪烁的位置走去。
尽管在一片黑暗中判断不出距离,但他还是能分辨出,随着自己不断向前移动,那明晃晃的亮点也会随之变大。
见到这种情况他连忙又加快了几分脚力。
可就在张寻感觉自己离目标越来越近的时候……
“妈的,贱人!给老子滚出去!”
一阵愤怒的吼声突然响彻在无边的黑暗中。
“谁?谁在说话?”
张寻惊在原地,忙看向四周的黑暗,可还没来得及确定声源的位置,又是一阵刺耳的叫骂声响起。
“哪捡来的杂种,就想来骗老子的钱!”
张寻这次听的真切,那是一个男人发出的声音。
只不过给他的感觉,声音好像并不是源自某一个点,而是整片黑暗都在回荡着这种喊叫。
“我不是昏倒了么?在我的意识里怎么会陌生人的声音?难道这还是婴灵搞的鬼?”
张寻更加困惑。
可还没容他多想,一个女人的争吵声又接连响起:
“不承认?那好办,拿钱解决喽……”
“这又是谁在讲话?”
张寻有些发毛,再次惊恐的扫向四周,可除了前方不断闪烁的亮光外,依旧看不见任何事物。
莫名的几声叫骂,让他觉得眼下的处境变得非常糟糕。
犹豫了片刻,他觉得继续停在原地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便连忙继续向光亮的地方撒丫子狂奔。
“贱人!你一个野鸡也敢扣我绿帽子?和这个杂种哪来的滚哪去!”
突然,又是一阵恶毒的咒骂响起。
“我靠!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寻心中打鼓,但他更不敢停下脚步,继续憋足了一口气向前狂奔,在他看来也只有前方的光亮看起来还稍微正常一些。
可在不断奔跑的过程中,那些莫名的争执声并没有随之停歇,反倒是像连珠炮一样在他的耳边接连响起。
“呵!老娘我那几天接的活就你们几个……不承认?好!给我等着……咚!”
一阵类似摔门而出的声音响起,隐约中还夹杂着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张寻身形一滞,刚刚还见识到婴灵恐怖之处的他,现在可谓对婴孩的哭声极度敏感,现在冷不丁又听到这种声音响起,心头一阵狂跳。
“婴儿的哭声?是婴灵么?不对,我明明看到大叔把剑刺了进去……”
他细一琢磨,又觉得刚才的啼哭声,虽然也是由一个婴儿发出,但其中并没有感受到任何憎恨和厌恶的情绪。
他的眼角忽然一阵抽动,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在他的心头。
那就是当前的处境肯定还和婴灵有什么关联,似乎是这些争吵声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想到这里,他将自己的脚步慢慢放缓。
陆陆续续的,又听到一些零碎的叫骂声传来。
“谁知道这是你和谁的杂种,滚!快滚……”
“妈的!老子就玩了你一次,给你脸还不要脸的是吧……”
“一个野鸡而已,真搞不懂为什么要生下这个杂种……”
短短几分钟内,他至少听到了不下五段争执声,发现除了女人的声音始终如一外,每次与之争执的男人都并非同一个人。
但通这些写只言碎语,他大致听出了一二。
这些争执声所围绕的,似乎是一个风尘女子为刚刚诞生不久的孩子找爹的事情。
张寻沉思了片刻,似乎意识到自己究竟在经历着什么,恐怕争执中所提到的婴孩,指的就是刚刚出生不久婴灵……
也在思考的过程中,他不知不觉的接近了那团光晕的位置。
看着眼前和自己等身高度的光团散发出柔和的亮光,他伸手试探了一下,可他还没来得及判断出什么,那团光晕竟突然将他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要炸开。
因为更多的争执声,开始源源不断的始填充进他的耳中,并时不时的还会在眼前闪过一些争执的画面。
突然,不停响彻的叫骂声戛然而止,他的双眼也在一瞬间恢复了视觉。
他揉了揉眼睛连忙看向四周,见到自己正站在一个房间之中。
他认出这房间的格局正是和酒店一模一样,只不过此时似乎还处于一个施工阶段。
“我这是……走出来了?”
他心中自语,却见到一个女人正朝自己走来。
见到了活人,张寻倍感意外,接着又是一阵欣喜,以为离奇的遭遇终于告一段落。
虽然他有些纳闷大叔怎么不在身边,但还是出于本能的上前和那女人打了声招呼。
但让自己诧异的是,眼前这个浓妆艳抹满是风尘气的女人,就好像根本没有看见他一般,反倒是鬼鬼祟祟在这个屋里打量一翻后,竟从门外拖进来一个很大的行李箱。
“喂!”
张寻纳闷的朝冲对方叫了一声。
可就在下一秒,让他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当他的身子挡在女人身前时,自己竟然就像是一团空气一般,眼睁睁的看着对方直直的穿过了他的身子。
“我靠!什么情况?”
他匪夷所思的看向自己,连忙狠狠的掐了大腿一把,一阵钻心的疼痛却让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能感觉到疼,说明问题不是出在我身上,那么……”
张寻越发的疑惑,却在这时,又是一阵婴儿响亮的啼哭声响起。
他连忙寻找声源的位置,发现声音原来是从刚才那女人拖出的皮箱里传出时,心头再次颤了两颤。
他屏住呼吸,总觉得一个答案要在他脑中呼之欲出。
加上刚才在那片黑暗中所听到争吵声,几乎已经可以断定,箱中的婴孩就是婴灵生前的样子。
想到这里,张寻竟一反常态的冷静了下来,在确定身边没有潜在的危险后,决定先看完眼前发生的这一幕。
在双眼的注视下,那个女人熟练的点上一支香烟,然后拉开了行李箱,果然从里面抱出了一个瘦小的婴儿。
她站在原地似乎犹豫了片刻,先是冲那婴儿吐了一个烟圈,接着开口说道:
“你也别怪我心狠,带着你我没法做生意,更别说养活你了,怪只怪那些吃干抹净死不认账的狗男人,但愿能有个好人家收养你……”
说完,女人就将婴儿又放回到了箱子里,再三确认没人发现自己后,就头也没回的就走出了房间。
张寻犹豫片刻也跟了出去,直到看着女人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忽然听到箱中的婴儿再次哭闹了起来。
他想了想,打算回去查看一下婴儿时,那女人竟去而复返朝房间又走了回来。
只见女人再度站到哭闹的婴儿身前,再一次将婴儿从箱中抱起,轻柔的拍了它几下,同时口中竟吟出了那段,张寻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童谣: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
在轻声的哼唱中,婴儿变得不在哭闹直至完全睡去。
在那之后,她将熟睡的婴儿最后一次放回到箱子里,终是把心一横转身离去。
虽然眼神中也流露出一丝不舍,但这一次,女人是再也没有回头……
张寻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他知道兴许女人的初衷,是希望婴儿被人及时发现并收养。
但事情的发展却是如此荒诞,由于此时的酒店还处于半施工状态,女人离去了很久,都未曾有人踏足过这一层。
就这样…
也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
张寻只知道,在这里时间和空间似乎对他有特殊的定义,他未曾感受到时间推移给他带来的任何变化,他甚至都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任何饥渴感存在。
只是襁褓中的婴儿却不能像他这般。
在这段时间里,他只能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
眼睁睁的看着那婴儿,从昏睡到清醒,从哭嚎到气息减弱,直至身体冰凉彻底死掉。
他很想做些什么,但自己的身体始终都无法触碰到眼前的一切。
他试着求救,却发现自己无论怎么上下楼梯,始终都会回到这一层。
一个幼小的生命就,这么在他眼前渐渐逝去。
他甚至能感觉到,婴儿临死前那一刻透漏出的丝丝绝望。
最终,当施工人员来到这个房间时,发现的只有一具冰凉的尸体。
而最为可怕的是,当施工方发现这具尸体后,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竟生生将这个婴儿用水泥浇筑在未完工的墙体中。
看着眼前的画面,张寻声嘶力竭的呐喊着,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呐喊着什么。
是对婴儿命运的不公?还是自己亲眼目睹这一切后感受到的绝望?
可是这一切,无济于事……
突然,张寻双眼又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他感觉到自己的胸前在剧烈的一起一伏,耳边响起了一阵熟悉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