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霁正埋头细细捆着刚刚捡好的一捆柴,就听见山上发出一阵急促慌乱的动静。
抬头一看,就见金宝珠三人急急忙忙的往下跑来。
正想上前询问,又看见几人身后突然出现一大一小两个黑影。
兰霁心里一紧,死死攥住手里的柴刀。
大吼一声,“站住!”
三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停住脚步。
“不要跑,跑不掉的!”
野猪双眼猩红,黏腻的口水顺着两颗尖长的獠牙滴落在枯叶上,发出嗒嗒的声音。
金宝珠前世就是再厉害,也没有对付野猪的经验。
小身子趴在金老大背上,呼吸艰难,一颗心憋的通通乱跳。
兰霁不经意间看到金宝珠恐慌的小脸,心中一疼。
“你们慢慢往后退,尽量不要发出声响!”
他握着柴刀的手,紧了又紧,后背慢慢溢出汩汩细汗。
一双阴鸷冷凝的凤眼,死死的钉在带头野猪身上。
一人一猪,蓄势待发,互相试探。
兰霁知道,野猪攻势猛烈,自己只有静待时机,先发制人,才能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希望。
金老大和金大喜看着兰霁蓄势待发的样子,对视一眼。
金宝珠会意,轻轻的从她爹背上下来,往后退了几步。
一拥而上,兰霁一柴刀砍向小猪崽子脖颈处,明晃晃的的白刃嵌进嫩肉里,雪沫飞溅,喷了他一脸。
金老大体格健壮,扑到大野猪身后,死死拽住两只后蹄。
金大喜一手箍住野猪脖颈,一手捡起尖头大石,塞进野猪腥臭无比的嘴里。
解决完小野猪,兰霁没有停留,麻利的又是一刀,狠狠插进大野猪脖子里。
血液喷涌而出,顺着他皙白的颈子流入衣领。
金宝珠远远看着这一场搏斗,高高提起的心,缓缓落下。
无意间看到这一幕,不自觉咽了咽口水。
喉头干涩的厉害。
刘家院子里。
刘大媳妇一把又一把的往大灶底下添置麦秸秆子,铁锅里的水也渐渐升起一层白雾。
“丧门星,懒婆娘,老娘看你就是不下蛋的老母鸡,连老母鸡都不如,老母鸡炖了还能喝口汤呢!”
刘婆子抱着一个竹编的针线篮子,坐在门槛上,嘴里嘟嘟囔囔,没完没了。
刘翠娥一脸麻木,手上不停塞麦草,心里想是灌了苦药汤子。
我不想生孩子吗?男人一年四季都不着家,我去哪儿生孩子,去偷?去抢?
死老婆子,孩子生下来还不够给你糟践的,我巴不得你断子绝孙才好。
“煮个猪食磨磨唧唧的,你还不如猪,夜里不要吃饭了,就吃猪食吧!”
刘婆子看刘翠娥不吭气,依旧不依不饶。
刘翠娥正想起身呛两句,无意间瞥到大门缝外一抹青黑身影。
一膝盖就腿到地上,“娘您说这话诛心啊!儿媳自进了这刘家门,一直谨守本分,小心翼翼,整日里忙里忙外,就怕你累着气着。”
她抽抽噎噎的,粗麻袖子划过眼角,红了一大片。
“相公在外辛苦打拼,咱们作为妇人,定是要让他无后顾之忧才是。娘您大嘴一张,就说我怀不上孩子,我要是坏上孩子那还了得?”
刘婆子诧异,这臭婆娘今日咋地敢顶嘴了。
随手把篮子往地上一扔,撸起袖子就打算上手。
哐嘡一声,大门打开。
“娘!”
一声娘,饱含尊敬与震慑。
老婆子脚步一顿,“大儿子啊!你可回来了,你看看你这好媳妇,老娘说她几句,都敢顶嘴了啊!你一定要好好收拾她才是。”
刘翠娥跪在地上的身子一颤。
以往,刘婆子只要如此闹腾一番,刘大一定会打她一顿,她背上到现在还留着疤呢!
可是这次,刘大没有说话,反而走上前,轻柔温情的扶起了她。
刘翠娥欣喜若狂,还以为自己的苦肉计起了作用。
刘婆子却不乐意了,“刘大你啥意思,你也要随这个丧门星一样,忤逆不孝,欺辱你老娘不成?”
刘大没说话,轻抚刘翠娥后背,示意她进屋。
刘婆子刚刚是气急了,这会儿冷静下来,心里思忖一番,就也转头回来屋里去。
不出所料,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刘大就推开门走了进来。
母子俩许久不见,刘大耐着性子,跟刘婆子一阵寒暄。
又低声密谋……
金家大院儿闹哄哄的声儿传了过来。
金老大三个男人扛着野猪从山上下来,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其中包括在家做绣活的兰母俩人。
一听说自家儿子扛着一头野猪去了金家,兰母急急忙忙的就带着兰兰往大院儿去。
走到门口,就看见金家人都围着一大一小两头野猪在说着什么,一个个或担忧,或欣喜。
兰母心里不舒服,直骂兰霁蠢笨,这么好的东西不背回家,反而到金家人面前献殷勤。
她自动忽略了兰霁胸口被鲜血浸透的衣襟。
倒是兰兰,看着那黑花黑花的野物,心里又怕又惊,挣脱兰母的手,就冲到兰霁身边。
“哥哥,哥哥,听说你打了野猪,你没事吧!你受伤了吗?”
小丫头围着兰霁转了一圈,四处搜寻,生怕自家哥哥哪儿疼。
兰霁没想到兰兰会来,平淡无波的脸上绽开一抹柔意,“哥哥好着呢!你怎么回来的?”
兰兰顺势往门口一看。
兰母一僵,不好意思的推开半掩的大门,慢慢走路过去。
“那个啥,我听说你从山上下来打了野猪,怕你受伤,就过来看看!”
兰母嘴里的关心,眼里的心虚,暴露人前。
一双狭长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地上的野猪,心思显而易见。
倒是安氏和林氏,一阵愕然,齐齐看向金宝珠。
金宝珠也是莫名其妙,倒胃口的紧。
三人又同时把目光都投向兰母。
兰母被看的不自然,低下头去,这一看,她心里简直恨不得掐死自己。
原来她听说这事儿,就急急忙忙的出了门,完全没想起自己身上还穿着那件粉底白花的细布夹袄。
一下子急的百爪挠心。
金宝珠心下了然,怪不得她上次问小兰兰为什么不穿新衣服的时候,小丫头支支吾吾,半天都说不出话。
安氏鄙夷,什么玩意儿,连自己亲女儿的衣料子都贪,看着人模人样,却干那畜生都不如的事儿。
林氏,宝丫头买这料子是给兰家的吗?可这颜色属实不太合适呢!倒是更适合兰兰那小丫头穿。
王氏厌恶,一看就是个不安分的,自家女儿儿子穿的破衣烂衫,她一个寡妇却穿的花里胡哨的,不知羞耻。
兰霁表面上不作反应,心里却臊得慌,他又不是傻子,如何看不懂这些人的眼神。
金宝珠惊觉,赶忙上前拉着兰母的手,“兰姨,你来的刚刚好,我正打算去叫你过来呢!”
“爹,到你们发挥的时候了!”这句话是对金老大说的,眼睛还瞟了瞟地上的两头野猪。
虽说四面围墙挡了些风,但是院子里还是冷的人直跳脚。
男人们烧水宰猪,女人们去厅里做起编织活儿来。
金宝珠则偷摸带着兰霁去金恩几兄弟房里换衣。
金恩麻利地从柜子里掏出一套藏青色棉衣裤,崭新齐整,一看就是刚做的。
“霁兄,你我年纪相仿,这套你穿正好,颜色也搭。”
兰霁有些不好意思,“恩弟,这一看就是新衣,你还是拿旧的给小弟吧!能蔽体即可!”
金宝珠一听就不乐意了,“霁哥哥,你不怕自己冻着,可是宝儿怕你冻着,你赶紧穿吧!”
她直接命令,转身就把金恩往外推,“大哥哥你先出去吧!下次我去镇长上的时候再给你买一身比这还好的袍子穿。”
金恩不是个吝啬衣袍的人,别说两家私下交好了,就是平时在学堂,两人也是互教互学,感情甚犊的。
转身就往门外走。
走了两步感觉不对劲,又回头一看,自家妹妹坐在大炕头,小腿耷拉着,一甩一甩的,眼珠子一眨不眨的盯着兰霁看。
耳根子一臊,上去揪住小家伙的脖领子就往外拖,还一脸尴尬的冲兰霁笑笑。
金宝珠还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脚下一虚,整个人就到了院子里。
再看看自家大哥红彤彤一片的脸,又想想刚刚自己无意识的行为。
阿西吧!算了算了,去缸里搞块冻豆腐撞死算了,太尼玛尴尬了!
真真是美色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