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从我这儿卖走的货,如果有质量问题,可以退货或者换好质量的货,如果没有货量问题,要退货,就按所购货物价值的10%扣手续费。
摊主盯着柳三军强调,你要记住,所退的货必须是原样的,也就是说,从我这儿卖走是么样子的货,你退回来还是么样子的货,没有改变,只有这样,才按既定的规矩扣下手续费再退款。
摊主说到这里,用指头指着抓在柳三军的手里的乌龟接道,可是你的情况不同,尽管你刻在龟背上的字儿都打磨掉了,但是留下了痕迹,严格地说,已经不是我原来卖给你的那只乌龟了,我原来的那只好卖,现在你退给我,哪怕从本质上看,还是同一只乌龟,却明显不好卖。
你的意思是不打算让我退货了,还说这些干嘛?柳三军眼睛鼓得很大,逼视着摊主,早已跟来站在旁边的叶惠琼伸手把柳三军一拉,叫他不要冲动,说,不就是一只乌龟,退就退,不退就不退,蛮大的事?
小伙子听我说完,你再发言。摊主毕竟是生意人,依然保持冷静的态度。
他说,现在就算我收回了你手里的这只乌龟,再有人来买,必定要看货,对不对?人家都不是瞎子,一看到龟背上有打磨的痕迹,便会砍价是不是?砍价多少,我得多费一些口舌说服对方,无论怎么讲,它的价位都与正常的乌龟不同等,说明确点,就是这只背上有打磨痕迹的乌龟要降一点价才卖得动。否则,就成了积压的滞销货,卖不动,还会占用我的资金,让我吃亏,解决这个问题的唯一办法,就是在扣除手续费10%的基础上,再追加扣除原值变损费5%,也就是总共扣除你150元钱,如果你同意,就把货留下,我退给你850元钱。
柳三军把手里的乌龟往摊位上一推,不高兴地说,你算到骨头缝里去了。你可知道,这只背上打磨光滑了的乌龟说不定还会被人家当个宝,你卖时还可以提价,人家买回家可作特殊宠物养着哩!
摊主点点头,然后含着讥讽意味地调侃,你觉得亏了,把乌龟拿回去作宠物养也行,我不想沾你的光。
忽然,抱在怀里的婴孩哭起来,叶惠琼心里有点烦,便将婴孩塞给身边站着的一声不吭的媳妇蔡钟生喂奶,以止哭声。
继而朝柳三军摇头,示意他不要纠结,又冲着摊主说,算了,算了,别打嘴巴官司,退850元钱我们走路。
从集贸市场回到家,一切都算顺利,只是柳三军内心里不舒服,总感觉被人坑了,先是被司机坑,继而被雕刻匠和摊主坑,仿佛总是咽不下一口气,要找个对象发泄一下才好。
也是凑巧,抱回家的婴孩就发烧,从头到脚,特别是身子烧很滚烫。
柳三军就此冲着妻子发脾气,怎么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
还说一些刺耳难听的话,蔡钟生便顶撞他,说你妈妈跟我在一起,也抱了海生,现在海生病了怎么能怪我一个人呢?
柳三军正要找话训她,坐在隔壁房里的叶惠琼就走过来吼道,吵什么?既然孩子病了就快点送医院,病吵得好的?还不是要治。
柳三军夫妇鸦雀无声了,立即叫车把孩子送往海港镇卫生院看病。
医生用听诊器在海生发烫的胸部不时挪动着听一阵,又看了他起泡的舌苔,说这孩子火气重。之后问了姓名什么的,便开具处方;再之后就让护士配药给海生打点滴。
那是一间病房,蔡钟生抱着哭闹不停的海生,让护士在他的额头上插针管,巴着白胶布。
这瓶药水要两个小时才能打完。
蔡钟生陪护着孩子,柳三军前勤后勤都做,给医院交费,到了吃饭时间,给妻子买饭等等都是他在跑腿。
偶尔他的父母也错开时间来照看一下,之后就走了。
海生当天晚上就退烧,又坚持打两天吊针,第三天全部退烧了,孩子脸上的病容代之以康复的笑容,而且一笑就现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医生说海生可以出院了。
出院的第二天晚上,不知啥原因,海生又发烧,浑身滚烫,只得又将他送往海港镇卫生院,症状像先前一样,依然打点滴,海生依然哭。
直到他不哭了,脸上现出笑纹,又一个第三天,便又出院了。
可是当天晚上,孩子再次啼哭,钟生那紫黑的奶子往他嘴里塞。
他偏开嘴,不嘬,仍旧哭。再一摸,孩子身上有点烫,用带回来的体温计夹在他的腋肢窝下量一会儿拿出来看,摄氏38.5度,属于低烧,一家人很着急,觉得总把孩子往医院里送也不是个事。
况且这病邪乎,孩子一送医院打几天点滴就好了,抱回来又病了。
这天晚上,没有把孩子送医院,叶惠琼守在海生旁边,对蔡钟生和柳三军说,孩子是不是吓着了?从今夜起,我给孩子叫魂,连叫三夜,我到外面叫,你们俩在屋里应,看能否让孩子病愈。
三天过去了,孩子还是不退烧。
第四天,柳三军夫妇再将孩子抱送至海港镇卫生院打点滴。
当天中午,蔡钟生坐在床边照看孩子,虽然来了睡意,也克制自己不合眼,她给孩子时而喂奶,时而如厕,忙得神经兮兮的,也就没有睡意。
只是柳三军作为爸爸,来看孩子,还真是看孩子,除了看着孩子打点滴的药水快完了,喊一声护士来换药水之外,就什么也不管了。
与其说是不管,倒不如说他看见有妻子支撑,自己就懒得动。
懒得动,他身子就靠着病榻一侧,尚未躺下去就睡得了,打起鼾像云层中的雷声隆隆的。
这种时候,他的沉睡对于自己是一种深度的安谧,对于他人却是一种无意识的骚扰。
蔡钟生已经习惯了丈夫对她的这种“骚扰”,好在这间病房有床位4个,其它3个却都空着,就不存在干扰他人。
可沉睡的柳三军就算是午休,却也受到干扰,梦里的他并不以为在做梦。
一只大乌龟不知从哪里爬出来,爬到他面前,一看,就是前几天买下放生未成又退给水产摊主的那只,他分外熟悉,因为龟背上把字儿打磨掉的痕迹依稀犹在,这让他记忆深刻。
又让他生了许多烦恼的乌龟,竟然把缩在龟壳里的脑袋伸出来,朝上翘起,望着柳三军问道,你还认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