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鹅黄长裙的吴梦清银牙一咬,一口血水直接喷在锦衣公子脸上。
这崔氏少年最得意的本领就是如此,各种如何刚烈的女子他都见过,逾反抗的女子最好还不是婉转承欢?
某本秘籍所言,此类景观好似那空谷黄鹂,叫声婉转动听,所开门户有溪水长流,极为温润如玉。
本就是老手的望族公子,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做那辣手摧花之事!
最后挣扎不动的少女也仿佛认命一般,小声抽泣,眼泪止不住的流。
眼看着就要让满脸陶醉的少年得偿所愿之时荒野幽寂。
一声娇笑从茂密的竹林间传来。
先闻其声后见其人。
竹林间缓缓走出两人,站位一前一后。
“哪家小子这么不上道,光天化日之下只会做那霸王硬上弓的王八犊子?”本来已经认命的吴梦清睁开双眼,只见一容颜甚为清丽的中年女子,腰间配有长剑,手牵一位俏皮女娃站在不远处。
于三此时姗姗来迟,心中不禁诧异,这二人是何来头,竟然能够无声无息的来到场间。
对方分不清是敌是友,崔开君眼开着到手的美事此刻被无端破坏,心中本已消散的怒火重新涌现。
不等高冠公子如何动作,恶奴于三就开始奔身向前,准备以同样套路对付眼前来路不明的女子。
他两掌一式两招,一手攻其身边少女,一手攻向中年女子。
容颜清丽的中年女子根本不在意那等看起来气势很足的拳脚,只是转头跟身边姑娘轻声细语,“莲儿,遇见这种蛮不讲理的恶人,就不要跟他讲道理了,直接要他…”
“死!”
身边一根竹子应声而断,随着人虽已中年,声音仍是娇媚清脆之人口中一个“死”字脱口,这根断口绿竹腾空而起,斜插迎面而来之人的眉心,巨大的冲击力直将那人连带着头颅,钉在深潭边上的岩石上!
竹尖粉碎,人顺着岩石边坠落在深潭里。
幽深的潭水里激起一个大波浪,惊得鸟兽四散,随着眉心的血水流淌,晕染开一片片,潭水深处的隐约有一抹白色的亮光游过。
这位出手狠厉,心机颇深的恶奴已然死的不能再死了。
中年美妇也不去看那份注定的结局,只是对着竹林深处喊去,“老不死的,别只顾着敲你那柄老烟枪,还有,能露头的不能露头的都给我出来,怎么,还真想着看上一场活春-宫不成?”
随着中年美妇就差点没有直呼姓名的,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的“老不死”从竹林里现出身形,平日里幽静无比的深潭,呼啦啦挤满了人。
在丁前溪面色惨白的脸上,看到了十足的意外神色,烟叶铺子任远阳,篾匠铺子沈爷爷,陆家家主陆叔叔,以及平时不显山露水的李宋两家。
都已到场。
中年美妇嗤笑,“平时也不见这么热闹,怎么?要分好处的时候全来了?”
“先说好,祖上传下来的规矩,这百年积聚的山河气运,我们白莲洞先挑。”
“哼,好大的口气,你们白莲洞先挑?”不速之客又来二十余人,领头的是位美艳丽人。
仿佛天生跟白莲洞清丽妇人不对付,说话都带着火气。
白莲洞妇人不甘示弱,“妖女,哪里都有你们五毒教一腿,怎么,不好好得勾搭男人去,到这来凑什么热闹?”
这话气得来人某处山巅上下浮动,她银牙暗咬,竟是不再多说,直接出手。
观战之人一听说五毒教之名,皆慌忙后退,生怕沾染了什么。
五毒教,江湖七大帮派之一,门派中人武功不算拔尖,可架不住这教中之人皆是脑子聪慧,巧手过人之流,打造得暗器喂以独门毒药,一经沾身,除却本门中人,天上无人可解,更狠的是,他们教中有种毒药,连教中也无人可解。
是以一众人听闻五毒教之名,无不谈虎变色,趋避不及。
这也是为什么五毒教主明明是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尚独身一人。
白莲洞清丽妇人所称妖女,实为不虚,此时五毒教主含怒出手,右手一甩,一蓬暗器向白莲洞妇人面上激射而去,暗器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篮光,妇人不敢怠慢,终于双手并指,轻推腰间宝剑出鞘,无穗长剑随风而起,划出一道流光,以肉眼看不清轨迹的弧线一并击飞来人暗器。
这白莲洞宗门如名字一般,洞内皆是女子,所修之术,皆是威力巨大的飞剑之术,养一本命剑,随意而动,随风而行,于千里处杀人,于万里处,御剑飞行!
剑者,杀力巨大,当下妇人没存杀人心思,不然促不及防下,那妖艳教主此时哪里还有使出暗器的机会。
这并不是说她的暗器如何不堪,只是山河上遇上成名的剑仙,其它六个门派都要甘心避让,打又打不过,跑也跑不过…
明摆着欺负人!
如果对练拳至深处的那一小撮人来说,空手夺飞剑这种事情,也不是做不到,当然,这片山河,仅仅有那么几人罢了。
只是看妇人对上五毒教主所言,两位容颜气质皆不输对方的,明明是相熟之人。
眼看着两人大战即将真正爆发,一直沉默着不出声的任远阳沉声道,“薛师姐,王师妹,别闹了,正事要紧!”
白莲洞姓薛的妇人听到此话,轻轻唤来躲进竹林中的闺女,看着中年汉子无言负手而立,神情复杂。
一向以娇媚示人的五毒教主杏眼微圆,娇滴滴的美人一副弦弦欲泣的样子,“师兄,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此中有真意,再见已忘情…
…
…
原先于三落在深潭里,眉间血水不断浮动,有抹亮光穿梭而来,它便是灵动的小白鱼,好似带着智慧似的吸允了一丝血迹,瞬间又吐了出来。
深潭深处水流激荡,好似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苏醒一般。
…
…
沈家老爷子一袋旱烟抽完,以手搭起那高大孙儿的脉搏,放下心去,陆年儿一脚踹开崔开君,脱掉身上袍子,小心地盖在此时胸口染红一片的少女身上,小心扶起少女,往仍旧躺在地上,断了两腿一胳膊的少年丁前溪那儿挪去。
一向胆子不大,且温文尔雅的陆年儿,看到相交好友如此样子,转身看那人模狗样的锦衣少年,死死地盯着。
恶狠狠的眼神里,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爹,给我打断他的四肢,等下要吴姐姐亲自杀他!”陆家家主看着已经有些失去理智的自己儿子,轻轻点头,站出一步。
“不劳烦你爹了,这小子我要亲自来。让他知道,老头子我不止是个蔑竹匠,还是个天底下最会用刀的那个!”沈老爷子磕磕烟袋,慢条斯理的说着,要是沈怀山看到自家爷爷这副样子,肯定怕得不知道躲哪里去了,那副平静的,布满沟壑皮肤的面容下,隐藏着一触即发的滔天怒火。
老人走出一步,一向弯着的腰便挺直一分,走到崔开君身前时,老人身子已经完全直起,双手背负在身后,平时编蔑竹手都抖的爷爷,此时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不怒而威的古怪气势。
李家家主缩了缩脖子,悄悄地退后一步。
这厮还是跟当年那样凶猛无比,老而弥坚。
同门师兄四姐弟,随便拎出去一人,皆可开宗立派,原来篾匠铺沈老爷子,烟叶铺子任远阳,自称白莲洞妇人薛见雪,以及她的对头五毒教主王秋媚…
四人出自传道至今已逾三百余年的龙虎山天师府。
那远在千里之外的京都天师府,天师堂之下立有俗家弟子,自半山腰以下,直至山脚,结庐修行之人不计其数。
这两男两女正是最近百年龙虎山俗家弟子最为出彩的那四人。
沈老爷子作为四人之中的大师兄,并未开宗立派,只是年纪大了带着孙儿隐居于历口小镇,说是隐居,其实还有另外一桩要紧事情看管。
兵家任远阳,三师弟,下山以后入伍,凭借着自身拳法硬生生打出一个皇帝身边的职位,叫什么帝侍,专门护卫燕国那位皇帝的安全,却又不知怎么出现在此地。
白莲洞薛见雪,任远阳二师姐,此番正值江湖每百年才能见到的大事,按例过来分杯羹。
五毒教主王秋媚,哪儿有薛见雪,哪儿就有她,至于他们所说的什么江湖气运,山河当兴,自己是一点兴趣也无,光顾着劫富济贫,和与白莲洞使绊子了。
说是七大帮派之一,这还是隐元阁阁主,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之人说了一句,天下敢爱敢恨之人,谁也比不过王秋媚。
自己对她那是是极为欣赏,其实就是馋人家身子。
李家,苍龙山庄主人。
宋家,问剑门门主。
最后当是那直跟皇朝势力挂钩的龙虎山天师府。
龙虎山的正一道是燕国道教之首,被皇帝陛下尊称“国教”,正一道鼻祖张道陵曾在山上炼丹大成,“丹成则龙虎现”,故称之山为“龙虎山”。
从第四代天师传人张胜开始,在历代王朝中,均受到帝王的推崇和册封,官至一品,位极人臣,形成燕国文化史上传承世袭“南张北孔(夫子)”两大世家。
历代王朝无数次的花费重金对龙虎山上,上清宫和天师府进行了扩建和维修。龙虎山在鼎盛时期,建有道观80余座,道院36座,成为名副其实的“道都”,是道士的王国。
七大江湖正道势力之外,还有人人喊打的魔教。
每逢乱世必有人趁乱作妖,趁着乱世获取好处,他们作奸犯科无恶不作。
这群人聚在了一起,行事不循常理,成了魔教。
此外就是有个负责打探江湖最新消息,奇人异事,功法排名的隐元阁。
其设有评判人武功的天榜前十,地榜前十,还有神兵利器榜前十。
另外他们阁内的业务遍及整个大燕,无论是江湖中人必备的迷迭香,还有是个男人都喜爱的“生龙活虎膏”,统统略有涉及。
隐元阁曾经流传出这样一句话:“这世上除了打北魏要交给大燕英明的皇帝陛下来做,其余的,就没有隐元阁办不到的事情!”
江湖上许多还未娶亲的大侠,令他们头疼的婚姻嫁娶,只要银子足够,隐元阁统统能够安排妥当,其独有的退换货三包法…
堪称一绝!
阁主据说是个猥琐的胖子,但这只是江湖传闻而已,谁也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以讹传讹,以耳传耳,两三个人传到后来得一群人,风向逐渐跑偏,传到后来,阁主从猥琐的胖子,变成戴着面纱的神秘女子…
此女体态窈窕,肤色白里透红,江湖中有自称见过阁主的游侠,还有甚直接守在隐元阁门前整夜不睡觉的痴痴汉子。
只为了一睹芳容…
…
…
老爷子抽出宽大袖口里一柄无鞘短刀,那是他平时用来破篾的一柄小竹刀,在高冠少年不断退后且惊恐的眼神下,一寸寸得戳进他的心口。
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响彻山谷,不断回荡。
高冠锦衣少年不断哀嚎,伤在心口却不死,且犹有力气说话,“不要杀我,你要什么补偿我爹那里都给的起,金子,我家有很多金子,还是珠宝,你说…只要你说…”
老人不屑着俯视着高冠锦衣少年,无视他不断求活的言语,沈老爷子也不是那种跟魔教那般喜爱折磨人到生不如死。
老人抬起手正要给脚边视之如蝼蚁一般的少年一个痛快。
似是感觉到了什么,武夫直觉让老人一退再退。
深潭之中突然哗啦啦作响,冲天水花迎风而起,水中突然冲起一对灯笼似泛着幽光的巨大眼睛,那对眼睛不断升高,逐渐显露身形,竟是一条百余尺的大蛇!
低垂的蛇头上,盘膝坐着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袍里面,分不清男女之人。
说魔教来,魔教便来了。
穿着一身黑袍的来人驾着从水中刚刚苏醒来的巨蛇,大蛇起初还有些挣扎,最后腥盆大口不断吐露的蛇信子落在黑袍脸上,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片刻后低下头颅将重伤垂死的高冠锦衣少年接起,重新抬高头颅,吐着信子冷视众人。
崔开君眼看来人,原本绝望至死的眼神里焕发了十足光彩,他艰难的爬起,口中请求道,“师傅,您可要为徒儿做主啊!”
深潭里原本吐出那丝鲜血的小白鱼,游着尾巴看着那条足以遮天蔽日的大蛇,面露疑惑。
片刻后它身化一抹白流光轻易割开那已然神兵利剑都不能轻易伤到的蛇身,浅尝了一口。
一抹小小的白流光欢欣着扭动着,在别人注意不到的巨大阴影里不断地跃出水面上下跳跃。
幽深寒潭深处,一抹抹白流光开始随之翻滚。
有个少年以为自己只是做了一个梦,忘记了梦的细节,梦的内容,只知道自己醒来忘了梦中的很多东西。
比如那抹白流光,跟水下千万剑!
此时此地,即将再次展现在世人面前…
江湖人注定看不到的山巅之上,有满头白发的人间书生轻轻捋动胡须。
这江湖,风飘,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