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下,朱慈爝坐在一处沙滩上,目光呆滞地望着远方,脑海中的记忆,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前世,他是村里唯一的名牌大学生,好不容易在毕业后成功考入央企,结果……
他竟然穿越了到了古代,还是一名皇子!
从二十一世纪的央企员工,穿越到了古代封建王朝的一位皇子身上,看上去很划算,但他的名字,叫朱慈爝!
或许很多人对这个名字很陌生,但他的老子,就是鼎鼎有名的朱由榔。
就是那个南明最后一位官方承认的皇帝,也是著名的逃跑皇帝,年号永历!
最关键的是,现在是公元1662年七月。
如果朱慈爝没有记错的话,咒水之难已经发生,永历帝在一个月前已经被吴三桂给勒死了。
就在永历帝死后不到两天,国姓爷郑成功在儿子们的争权夺利中与世长辞。
晋王李定国,那位两厥名王,承载着南明最大希望的猛人在月底时,也于异国他乡郁郁而终。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抗清最重要的三位人物,都相继离开人世,这让本就不乐观的抗清形势,进一步萎靡。
换句话说,爱新觉罗家族,此时此刻已经彻底统一了华夏大陆,剩下要做的,只是肃清零星的反抗势力而已。
几年前,朱由榔仓皇逃离肇庆,大皇子朱慈爝流落民间,在心腹的保卫下,一路颠沛流离到了雷州,得当地抗清领袖邓耀的庇护,并随邓耀辗转于粤西。
期间好几次想要联系上永历朝廷,皆因为路途遥远,且中间多为鞑清沦陷区,不得不作罢。
永历朝廷那边,也以为大皇子早已身死,于是追封朱慈爝为怀慜太子。
然而,抗清形势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加艰难。
邓耀在今年年初兵败并被俘杀,朱慈爝在邓耀残部的掩护下,逃到了海上的一座名叫“绿鹰”的小岛上。
一阵海风拂过,带起几朵冰冷的浪花,打在朱慈爝的脸上,将他从思绪中拉回到现实。
“殿下,晚上外面蚊虫多得很,还是进屋吧。”
身后,适时响起了一道声音,朱慈爝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略显肥胖的脸。
这胖子看上去四十来岁,身穿一身麻布做成的长衫,头上戴着一抹方巾,浑身上下散发着书生气息,但更像一个账房先生。
此人名叫冯士淳,是永历帝亲自为朱慈爝挑选的启蒙老师,可以说是看着朱慈爝长大的。
这几年得颠沛流离,若非有冯士淳在,年幼身份却又特殊的朱慈爝恐怕早就身首异处了。
“老师,有人想要害我。”见到是冯士淳后,朱慈爝说出了自穿越以来的第一句话。
冯士淳脸色一变,连忙坐到朱慈爝身旁,又朝四周望了望,确定没有人过后,这才低声道:“怎么回事?”
朱慈爝摇了摇头:“具体的不清楚,但我可以确定,方才在我的晚膳中,有人下了毒。”
他很确定,自己并非夺舍。
身体的主人,在他穿越之前,就已经死了。
原身的记忆中,在用完晚膳回到房间后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腹痛难忍,短短几分钟就气绝身亡。
在这之前,可以说是没有任何不适的预兆,一切都在这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内发生、结束,甚至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种情况,唯一的解释,那就是有人在晚饭中下了毒。
随后,便是朱慈爝的穿越,复活。
原身被人毒害,那么占据了这副身体的自己呢?
朱慈爝的话,冯士淳选择了无条件相信,尽管前者,还好端端地坐在自己面前。
朱家宗室子弟的人头,这些年被有心人拿去鞑清那儿领赏的还少了么?
更何况眼前这人,是永历皇帝在世间仅存的血脉!
他们所在的这股抗清势力,说白了就是一帮海寇,之前因为有邓耀的领导,所以抗清意志极为坚强,对朱慈爝这位大明皇子也极为礼遇。
然而,时过境迁。
此时距离邓耀身死,已过去半载,再加上永历朝廷覆灭的消息传来,岛上的人心已经开始动摇。
冯士淳想到了一个人,语气冰冷道,“此事,或许跟刘奎大脱不了干系。”
朱慈爝闻言,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粗犷的人脸。
刘奎大是邓耀还在时,收纳的一伙小海盗头目,此人性格八面玲珑,且德行不好。
当时形势严峻,邓耀手下缺人,本着人多力量大的原则,否则也不会随意招揽此人。
半年前邓耀被清军和安南军围攻,数此人跑得最快。
在以朱慈爝为主心骨,邓耀残部重新聚集后,刘奎大就一直对抗清一事极为消极,甚至还多次提出投靠鞑清。
若非刘奎大自身势力太小,根本入不得鞑清的眼,不然早就付出实际行动了。
朱慈爝的真实身份,除了邓耀的核心骨干知晓外,其他人并不知晓。
而刘奎大来害自己,岂不是说,他的身份暴露了?
想到此处,朱慈爝脸色微变:“老师,我们不能再这么坐以待毙下去了,不管是谁要害我,我的身份暴露却是事实,如此一来,我便是想做一辈子海寇也不可能了。”
做一辈子海寇,这是前身在接连收到永历皇帝、晋王和国姓爷身死的消息后,感到大明复兴无望,大势已去,鞑清乃天命所归时的最坏想法。
但一切的前提,是朱慈爝是永历帝大皇子的身份,一直就这么隐瞒下去。
“岛上的情况错综复杂,殿下的话语权虽有,但能指挥得动的人却没有几个。”冯士淳眉头紧皱,沉声道,“臣希望殿下莫要冲动,当务之急是暗中联络信得过的人,然后寻机逃离绿鹰岛,另寻他处落脚。”
“老师的意思,是让我逃?”朱慈爝张了张嘴,他还以为冯士淳会给自己出点主意。
冯士淳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先帝已逝,晋王也随先帝而去,殿下的身份若暴露,在这西南近海没有人能护得住殿下,所以臣的建议是,若想复明,可去琉球寻延平郡王,要么就是下南洋另谋出路。”
冯士淳并非是那些明知不可为还要为之的迂腐之人。
不论是让朱慈爝隐瞒身份,还是现在让其只为求活,而非要求去搞什么复明大业,都可以看出冯士淳是真的只想朱慈爝活下去。
这两个选择,都能让朱慈爝远离大陆纷争,尽管在海上的生活也是九死一生,但总比面对鞑清的追杀要好上很多,毕竟后者那是十死无生。
朱慈爝沉默了片刻,随后却是摇了摇头:“老师,这十多年来,我和父皇不是在逃难,就是在逃难的路上,作为朱家子孙,我不想再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