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认识这么久了。我算是了解你。你这次回来，是不是还是想跟他在一起？”

周勋知道自己有些明知故问，但还是想从顾凌霄嘴里亲口说出来才有真实感，那个男人，真的有他口中所说这么好么？

“是也不是，我知道我根本没资格跟他在一起了，可是当我回国第一次碰见他的时候，我就知道我逃不掉。”

这顿日料因为沈南成，吃的不算愉快，昂贵的海鲜刺身几乎没动几口，顾凌霄知道自己扫了周勋的兴，也不想再打扰任何人，他倾诉完了，还有很多事等着去做。

沈南成果然没有联系他，顾凌霄知道在这方面沈南成是专家，是天才，但他那些东西也不是随随便便找的，回到赵钦的家他开始静下心画图，总要找到下一个去找他的理由，也要让他看到自己的决心。

“少爷，你别告诉我这一天你都憋在家里画图了。”

将近傍晚赵钦才回来，躲了个彻彻底底，顾凌霄没心思搭理他，头都没有抬一下。

“班长组织今晚有个聚会，应该邀请你了，你是不是都没有看手机？”

“同学聚会？”

顾凌霄终于停下手，拿起已经任由它响了一下午的手机，才发现班级群已经炸了窝，他是下午才被赵钦拉进来的，班长朱浩在群里圈他今晚必须到，理由是毕业后还没见过他，他有些茫然，沈南成会去么？

思绪一下子飘回了八年前，沈南成向他表白的那一天。

“阿霄，你就看不出我对你挺特别的？”

宿舍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所有人都去了操场打篮球，顾凌霄对这种活动没兴趣，而对于沈南成，是早有预谋的。

“什么特别？特别好看？”

顾凌霄开着玩笑，他坐在书桌前看着一本《白夜行》，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一切看起来岁月静好。

“别装傻，看不出来？那我可直说了，我喜欢你，不是朋友那种喜欢。”

顾凌霄一愣，看着沈南成，他的脸上看不出半分玩笑的样子，同班同宿舍两年没有人知道顾凌霄的性取向，沈南成的性取向却是人尽皆知，他有时候佩服他的勇气，面对那么多不确定，却敢大胆表达爱意。

“如果我是直男呢？”

“阿霄，你能这么问，就证明你不是，而且……就算你是，我也会把你掰弯。”

顾凌霄笑了，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霸道的人呢？但这一次，沈南成赌对了。

“我问你呢，到底去不去？”

赵钦打断了他的回忆，他皱眉，但还是点点头，去碰碰运气吧，见他想见的人。

聚会在晚上六点半，赵钦带着他不到六点就到了，看起来比他兴奋多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兴奋的。

“我跟你说啊，一会儿肯定有人问你出国这几年干嘛了，你打算怎么回答？”

“实话实说呗。”

“也是，我都不知道你这几年干嘛了。一会儿估计沈南成也得来，你别太激动啊，就当做普通同学一样。”

顾凌霄斜了一眼赵钦，他什么时候这么懂人情世故了，不过他们之间一开口，就不是普通同学那么简单了。

朱浩定了一个比较隐蔽的包间，这家会所是会员制的，看来朱浩这几年混的也不错，当时也是班里专业成绩最好的人，赵钦拉着顾凌霄坐在了不太显眼的位置，每个人进来都让顾凌霄内心激起一片波浪，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

“凌霄，好久不见啊，其实我们每年都聚，就少你一个，今年可算是齐了。”

朱浩搂着顾凌霄的肩膀，他整个人僵硬得很，不太喜欢这种突然袭来的亲密感，但他还是回了一个微笑，在班里他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不过转念一想，沈南成倒是每年都来的样子，今年迟迟不来，难道就是为了躲他么？

“顾凌霄你还记得我吗？”

眼前的女人一脸浓妆，都快看不出她本来的样子，顾凌霄有些恍惚，他的记忆里没有这样一号人。

“我就知道你不记得我了，我可是追了你两年呢，没想到最后你竟然跟了一个男人。”

女人的语气里没有讽刺，反倒是真的可惜，顾凌霄想起那个拿着情书一脸羞涩递给他的女生，短短十年，竟然变成了如此……风俗的女人。

“林雪？不好意思，刚才没看出来……”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沈南成风尘仆仆出现，顾凌霄顾不得旁边的嘈杂，此时此刻眼里就这一人。

“哎呀南成每次都是来的最晚的，这得罚吧？”

朱浩已经把他面前的杯子倒满白酒，沈南成也不扭捏，拿起来一饮而尽，嘴角还挂着晶莹的露珠，他不知道自己这副样子有多迷人。

“还是你豪爽。”

沈南成笑笑，终于给了顾凌霄一个眼神，但没有多少感情，甚至像是在宣战，顾凌霄没有一丝闪躲，还挺直了背，他不能输。

“你快跟凌霄坐一起，你们怎么没有一起来啊？”

在场的没有感觉出气氛微妙，谁也不知道他们已经分开了很多年，结局还是不欢而散，顾凌霄等待着他的羞辱，却觉得身边一暖，那个人真的就坐在了他的身边。

“我有些事，就让他先过来了。”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赵钦的脸色不好看但也不好发作，他知道，顾凌霄回去以后又要发疯了。沈南成可真厉害啊，杀人诛心莫过于此，还不如直接说分手了，这样能减轻顾凌霄的痛苦，他不就是要他难受么？

沈南成就像以前一样，帮顾凌霄夹菜，倒酒，顾凌霄有些恍惚，好像他们从来没有分开过一样，他知道只要出了这个门，这些就全部成了泡影，他真想让这顿饭能吃上一万年。

“凌霄，听说你这几年出国了，主要是做什么？”

一个女生开了腔，沈南成手中的餐刀一顿，他也想听听，毕竟他们现在对彼此一无所知。

“我主要学了设计，我爸年纪越来越大，以后这些事儿免不了需要我操心。”

顾凌霄很怕有人问起这三年，可这是避免不了的事情，沈南成不自觉笑了笑，他不相信就这么简单。

“你可以在nc帮南成啊，这不就是夫妻档了，比子承父业更牛逼！”

朱浩竖着大拇指慷慨激昂，顾凌霄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有些头痛，赵钦也觉得这种气氛没办法再待下去，准备找个由头带着顾凌霄离开这里。

“gt早晚都是阿霄的，阿霄早晚也都是我的，最后都是我们的，我现在不用阿霄帮我，我要的是以后。”

沈南成这番话让全场吃了满满狗粮，只有顾凌霄知道，那是他的野心，那一声阿霄，实在是太久违了。

酒足饭饱后，朱浩又嚷嚷着去ktv，顾凌霄不想去，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沈南成像是故意为难，竟然答应了这个请求，他现在可是跟顾凌霄捆绑在一起的，如果不去就是在当众打沈南成的脸。

“你还行吗？”

赵钦搀着顾凌霄的胳膊，脸上写满了担心，瞪了一眼沈南成，那人根本都没给他一个眼神，过来就扶住了顾凌霄的肩膀。

“你不是想见我，那就好好玩儿玩儿……”

“玩儿你妈啊！”

赵钦爆粗口，沈南成笑笑，顾凌霄轻而易举就被他带走，赵钦独自开车离去，这个没出息的兄弟不要也罢。

“哎呦，你们都在一起快十年了还这样，不腻啊？”

林雪说着酸话，眼里都是羡慕嫉妒恨，两个皮囊这么好的男人在一起了，还给不给女人活路了。ktv就在离饭店不远的地方，沈南成一路搀扶着，但是不让顾凌霄靠近自己，莫名产生一种疏离感，顾凌霄心里明镜儿似的，不就是想让他难堪么。

顾凌霄的胃终于在ktv忍不住了，他抱着马桶狂吐不止，沈南成自然站在他身边，一个动作都没有，甚至脸上还满是厌恶。

“顾凌霄，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啊。”

“该看的笑话看完了，沈总，我能走了么？”

“不行，我还没够呢，这才哪儿到哪儿，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们已经分开了，这不也是你内心的想法？我还以为你跟赵钦早就公之于众了呢，他不是你爸爸钦点的女婿么？怎么这些同学还都不知道呢？”

顾凌霄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狼狈的时候，他勉强起身，用手背擦了一下嘴强迫自己站稳，他没见过这么冷漠的沈南成，比北京冬夜还要冷。

“沈南成，不要再明知故问了，明明这些年你都会出现在同学会，你敢说，你心里放下我了？我们只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今天我不奉陪了，改日登门拜访希望沈总不要拒之门外。”

顾凌霄走到ktv门口，冷风一吹他清醒了许多，有时候喝酒吐了也就好受了，可他现在并不好受，他幻想过无数次他们重逢的场景，但绝不是这样刀剑相向。

他随便找了一家酒店住了一夜，几乎没合眼。那些年在脑中就像过电影似的，当时都不知道那么美好，但现在却恋恋不忘，真是讽刺。人往往都是沉浸在幸福中才无所察觉，怀念的时候却哭得像狗，那时候的沈南成，可真是好啊。

天微亮顾凌霄就退了房，他决定先租一套房子，赵钦那里也不是长久之地，回家也没什么好果子吃，他用最快的速度联系中介，交了钱以后才后知后觉，就是在nc大楼后面的公寓，他笑笑，这要是沈南成知道了，不定多嚣张，看啊，不还是对我念念不忘。

他花了两天时间把这套小公寓收拾了出来，他不是没钱买房，但那些钱都是顾峰给他的还不能这样花掉，想摘掉公子哥的头衔没那么简单，他永远不能在对于感情这件事上顾峰对他的伤害，可现在又不能完全脱离，这是一件很令人苦恼的事。都收拾完毕，还把赵钦叫到家里吃了一顿火锅。

“我说你是抽什么风啊，两天没见瞒着我租房了？还弄得挺像回事儿，我又没哄你，那么大的房子，你跟我做伴儿也挺好的。”

赵钦嫌弃的往锅里扔着肉片，这么两天没见顾凌霄就落魄的用电磁炉上面扔个铁盆涮肉了，还是市场上那种便宜肉，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

“我打算自立门户，但现在不是时候，从家里搬出来这是第一步。”

“有些话说说就算了。那么大的家业，以后不还是你的？老爷子一开始就是为了你好，你看看那个沈南成……想起他就他妈一肚子气。”

赵钦赌气的扔了筷子，这种饭他也吃不太下去，但顾凌霄却吃的格外香，不由得想他这几年在国外到底是怎么过的。

“那你就等着看吧，以后我不能只带着顾峰儿子的头衔，你不吃了？正好省了还能吃一顿。”

顾凌霄快速吃完已经煮熟的东西，然后把剩菜一股脑塞进冰箱，赵钦全程张着嘴，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疯了，真是疯了……”

在这里住着免不了会碰见沈南成，他这一段时间还真的没有主动去找过他，他要脸，他再喜欢他，也不能让他踩在脚下践踏。可好巧不巧，他只是出门扔个垃圾就碰见沈南成在楼道口跟一个男人说话，顾凌霄觉得眼熟，想了想才想起来是那天那个男人。

“沈总，你总是这么大方，我都以为你是真的喜欢我了。”

“喜欢，怎么会不是真的喜欢呢？为了你都一掷千金了，还不够喜欢么？”

沈南成略带轻佻的摸了摸男人的脸，这男人长相极其妩媚，活活就是个狐狸精，在顾凌霄那个角度能看见沈南成柔情似水的看着他，那种目光曾经也属于他。

扔完垃圾，顾凌霄觉得好像把自己也扔进了垃圾道，一点力气都没有，想起刚才那个画面就生理不适，沈南成那样的男人，谁不会为之倾倒呢？温柔，帅气还多金，如果是现在的他碰见沈南成，不会比这个男狐狸精矜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