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杰折腾了大半宿,才和衣在刘行深的软塌上眯了不足两个时辰,谷满存便一身是血的将他吵醒。
“殿下,乱军目前还在东坊之内,并没有越过朱雀大街,北衙四卫和南衙十六卫中的十位大将军正等着见您呢!”
李杰连打了几个哈欠,皱眉道:“本王不过是个名义上的主官,这行兵打仗的事情他们难道也要请教我?”
谷满存露出满嘴大黄牙片子,“没您坐镇,很多力气他们不敢使啊!”
“哦,这就奇怪了,有啥力气不敢使?杀敌还怕没功劳?”
谷满存连连摇头,“不是杀敌的事儿,这群乱军到处劫掠,普通百姓也是算了,但他们就喜欢抢大户,如今许多朝中贵人的府宅都遭到洗劫,近百勋贵人头落地!”
李杰本来都已经站起来打算跟着走了,一听这话又坐了回去。
“你细细道来,本王缓缓神儿。”
谷满存瞪大了眼睛有些着急,
“殿下,咱边走边说呗,那边急得快挠墙了。”
“听他们的还是听我的,哪里来这么多废话,给我说说他们是怎么抢大户的!”
下一刻,通过谷满存磕磕巴巴地将昨夜乱兵闹长安的具体经过一说,李杰舒了口气。
这些博野军牙兵虽然形如山匪,凶残似狼,但却不傻,懂得取舍。
知道抢劫普通百姓家,不但没多少油水,还浪费时间。
一开始就将目光投向了城中的官宦富绅的家里。
昨夜白横的信息不准,他口中的百姓原来是指这些人...
这些人积累的财富几乎占了整个长安的八成以上,不抢他们抢谁?
李杰感觉如果是自己,也会这么干!
长安城以朱雀大街为轴,除了宫城之外,将城区分做长安和万年两县,并设置东西坊市。
长安东坊居住的除了普通百姓之外,基本所有的士族勋贵及富商土豪都集中在这一侧,代表着天下财富的聚集。
万年西坊,就是他目前所在的区域,则大都是官宦人家,代表大唐权力的集中。
虽然东坊这些勋贵极少参与朝政并入朝为官,但若是深挖下去,基本都与官场有着千丝万缕的特殊联系,身份地位显赫,手握特权。
十六卫投鼠忌器,不敢过分紧逼,生怕这些牙兵凶性大发,把贵族老爷们杀干净,自己担不起这个责任。
所以,一听说如今京畿关内道兵力尽归寿王统领,又是个敢刀斩田令孜的愣头青,就急急忙忙地找他来扛雷背锅了。
李杰虽然已经做好了帮李儇扛雷的心理准备,若是说这些乱军抢疯了眼睛,普通百姓都不放过,他肯定马上就冲出去。
而若是这些土豪劣绅的话...
他眼珠儿转了转,把手往身边的炭盆一伸,开始暖手,
“别急,让子弹再飞一会儿!”
“啥是子弹?还飞一会儿?”
谷满存脑门上的汗都出来了。
他生性憨直,可远不如那些大将军们老谋深算,是真为城中百姓着急。
但寿王不愿意走,他也不敢催促,只能在原地打转儿。
李杰则一边暖着手,一边想着黄巢的农民军。
可以说,黄巢这个人和北宋时期的梁山宋江有着相似之处,区别不过是起义的规模大小。
但实质上,都是利用农民起义达到自己升官发财,光耀门楣的目的。
苦哈哈的农民义军不过是他们借此谋取高位的踏脚石而已。
当年他和王仙芝分道扬镳的原因就是因为唐庭招降给他们开出的条件不同。
王仙芝被许的官职远比黄巢要大。
黄巢自认才高八斗,才得了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儿自然不满,于是他打定主意接着造反,将声势搞得更大,直到换取自己满意的官位为止。
于是,他从山东打过河南,从湖北打到桂广又往回杀,几乎将大唐东南搅了个天翻地覆。
在此期间,他曾三次上书乞降,最高也只敢说想当个广州节度使,却因为各种原因无疾而终,气愤不已下,直骂田令孜杨复恭王铎高骈之流。
而到了最后,起义军人数达到了五十万时,黄巢开窍了。
要什么官儿,我自己把大唐灭了当皇帝不好吗?
就是在这时,起义的意义就已经变了,变成了与唐庭和地方节度使的争霸,农民起义的劣根性彻底暴露了出来!
“呜,也不能说这黄巢毫无作为,这么一闹就打破了长安与这些节度使君弱臣强的局面,再加上此人极其厌恶地主豪强,大军所过之处,尸体几乎堆成了京观。变相地缓解了土地兼并,若是大唐能挺过这一劫,破而后立...”
他推开房门,天色微亮,风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轮冬日暖阳正在升起...
随军支度官端着一碗浓汤走进来,
“殿下,喝碗人参鹿筋银耳汤吧,您...”
他偷偷瞄了一眼那对靠在软榻旁的瓮金锤,“您年纪尚幼,需要补充筋骨的。”
“放下吧,大家能吃过了?”
得到肯定后,李杰随手拿起那只汝窑白瓷碗,一边喝粥一边问道:“这徐国公府的库房可曾清点完成?”
支度官马上拿出一个账本,
“时辰太紧,还是没清对完成,但以下官的经验判断,五十万贯只多不少!”
李杰一听,这么多?
打土豪果然是发财的捷径之一啊!
他把目光投向长安县,眼睛差一点变成两枚铜钱。
你们这帮牙兵泼才可要使使劲儿啊,咱可给你们争取了不少时间呢, 多抢点儿!
“把清单账本收好,这些就充作军饷,回头去户部和兵部报备一下。”
李杰几口将粥喝掉,吧嗒吧嗒嘴儿,
“刘老贼家的汤不错!”
起身来到院中,一名不良人已经站在台阶下等候。
“如何?”
“回殿下,时间仓促,只在城中征集到五千男丁!”
李杰被这帮特务的办事效率惊到了。
难怪卢晏推荐不良帅府来办这事,果然比他自己上阵码人强上多倍!
这不良人可不像卢晏那般,上门还文绉绉地来个旁敲侧击,最后再阴险地言语威胁,把这些官绅隐藏起来的壮丁健儿诈出来,走完一家最少也得一刻钟。
不良人则在砸开大门后,直接就将那记载各府宅真实人口的账本怼到其家主的脸上!
说轻了,那是隐瞒人口逃税,京兆府马上会找你喝茶聊天,怎么也罚你个生活不能自理。
说重了,私建兵甲,意图谋反,抄家灭门!
就这两条,再加上神策军的征兵文书,有几个不怕的?
三百人分成几十伙,纵马长安,仅仅用了不到四个小时,五千个由各府护院家丁组成的杂牌军就这么集结完成了,堪称奇迹。
“很好,本王必将此事上禀天子,尔等记上一功!”
日头已经升起老高,上午辰时都快过了,这才小手儿一挥,
“走,该收取胜利果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