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婉乐作为安国公府内唯一的嫡女,无论是吃穿用度,还是规矩教养礼仪,都绝对堪称一流。
而她自小自身也努力,小小年纪,便夺得了京都第一才女的称号。
在厉家的三个女儿中,无论才情还是姿色,厉婉乐绝对是第一。
而论性情,众人眼中,温柔似水的厉婉乐也柔和得好似一潭春水一样,荡荡悠悠的就动了人心。
看到饭厅内满地的碎瓷片跟滚落的汤水饭菜,厉婉乐面不改色,优雅从容的给秋萍行礼道:“女儿给母亲请安,母亲万福。”
看到厉婉乐,秋萍的怒火这才收敛了一些,面上漫出一抹关切,有些不解的挑眉问:“乐儿,你怎么过来了?这么晚了,夜深露重的,你也不知道多披件衣服。”
说着,就眼眸一转,衣服要斥责厉婉乐的贴身婢女不懂得照顾主子的严厉样子。
厉婉乐的贴身婢女玉兰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厉婉乐见状,忙笑着安抚道:“这还是夏末,夜里可一点都不凉,若是穿多了,女儿还嫌闷得慌呢,所以就没让她们取披风了。倒是母亲您,好好的怎么发这么大的脾气?不是说父亲晚上在您这里用晚膳吗?怎么不见他人?”
说完,厉婉乐就打发了玉兰出门。
“他?哼!”
秋萍的鼻子重重一哼,发出一声似不甘又似不屑的鼻音道:“他的心早就已经不再这个府里了,来与不来,又有什么区别。”
见自己母亲又钻了牛角尖,厉婉乐立时叹息一声,无奈道:“母亲,您这又是何必,咱们不是说好了,过往的事情都不再提了,只努力过好眼前吗?”
给庄嬷嬷等人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们赶紧把饭厅收拾出来,厉婉乐便搀着秋萍的手,往正室里去了。
厉锦岚觉得自己偷听得差不多了,原本打算趁乱就此离去的,可她这个温柔似水、人人都称颂的大姐,她总觉得不如众人看到的那般美好和善。
鬼使神差的,厉锦岚借着灌木花丛的遮掩,又摸到了秋萍住屋的后窗根底下。
猫腰窝在这里,倒是正好能够勉强听见里面的谈话。
就听屋内厉婉乐一双玉手按在秋萍的肩上,一边替她揉捏,一边用出谷黄莺般好听的嗓音轻柔安抚道:“母亲,您与父亲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正儿八经的结发夫妻,那些个外头来的野路子,您又何必多在意呢?哪怕父亲再惦记着那个女人,可最终陪伴在父亲身边的,终究只是您,也只剩下您啊。您已经是荣宠不已的安国公夫人,且掌握着府里所有的中馈,因为内疚,即便是父亲,也要处处让着您一些。一个女儿,一辈子最大的奢望是什么呢?夫妻恩爱白发齐眉,未必就比相敬如宾相濡以沫来得要好。只要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感情不感情,又有什么打紧?”
秋萍却叹息了一声,拍了拍厉婉乐的手背道:“乐儿你还小,感情的事情,你还不懂。”
“是,我是不懂,可乐儿眼睁睁看着母亲这些年为了父亲的真心而伤心流泪,为了引起父亲的注意母亲也处处拔尖,可最终,母亲换来了什么呢?所以乐儿从很小的时候便明白了,男人的心都是石头做的,除非他从里子里愿意愿意喂你化开,否则无论你做什么都没有用。倘若女儿以后嫁人,便必定不会为感情所累,因为女儿跟一般的女子不一样,女儿所求的自然也不一样。”
厉婉乐依旧笑着回应。
秋萍被她的长篇大论逗乐,忍不住询问:“呵,是吗,既然咱么乐儿说得如此头头是道,那你且说说,你所求的究竟是什么啊,也好让母亲替你参谋参谋。”
“母亲——”
厉婉乐知道秋萍是在故意取笑自己,立刻撒娇的拖长了尾音,娇媚的唤了一声。
被她这样一打岔,秋萍自然也不好再问了。
女孩子脸皮薄,她可不想把自己的宝贝女儿惹恼了。
母女两又说了几句体己话后,便听厉婉乐正色问道:“母亲,这里如今只有您我母女二人,您且告诉女儿,您与父亲最近一向不是都好好的吗?为何父亲今夜在您院里用膳,您竟还发了脾气?”
“唉!”
一说起这个,秋萍心里的不快立马又涌了起来。
“还不是被那个白痴傻女给闹的!”
秋萍没好气的白了一眼。
在厉婉乐不解的目光中,秋萍便把今晚跟厉剑锋的交谈,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给厉婉乐知道。
厉婉乐听后,忍不住轻笑道:“不过就是替二妹妹择选一个合适的夫婿而已,这有什么难的。主动权都掌握在母亲手上,母亲要替二妹妹选什么样的人,不都是母亲听凭母亲做主吗?母亲换个方位思考一下,也就不会因为父亲的要求而动怒了。二妹妹说到底,也还是我们安国公府的小姐,若是真的嫁得太差,于我们国公府也是无益的,不是吗?”
厉婉乐看似劝解,可却分明话里有话。
秋萍听完之后,忽然眼神一亮,喜笑颜开的看着厉婉乐道:“乐儿,你可真是母亲的解忧花啊,被你这么一说,母亲的心里立马便豁然开朗了。”
哼!
不是要给那个傻女择选夫婿吗,只要放出了不该放的话,还能有什么好的人选主动上门?
纵然厉剑锋是国公之尊,那也不能强行让别人娶他的傻女儿不是。
到时候,只要她稍微动动手脚,厉锦岚那个贱种还不是得乖乖就范,嫁给那些刻薄寡恩、又克妻克子的鳏寡独夫!
一想明白了这一点,秋萍就觉得自己仿佛报复了那个女人,报复了对她感情不忠的厉剑锋一般。
厉婉乐见自己母亲已经想明白,心里的大石便也落了地了。
她住的地方本就离秋萍的福康院并不远,方才在自己院里饭后消食,远远的她就听到了从福康院里传来的杯盘摔落的异响,想到自家父亲今晚会在福康院用餐,她立时便心惊胆颤的连忙赶了过来。
所幸,自家母亲跟父亲并没有争执什么,只是自己的母亲在发脾气而已。
厉婉乐又陪着秋萍说了些闲话,便起身告退了。
等她走后,厉锦岚也不着痕迹的缀在她跟她婢女的身后,跟着出了福康院。
微凉的夜风里,送来了一阵又一阵的幽昙花香。
玉兰在前面打着灯笼,厉婉乐却双手自然而然的叠在身前,看着沿途的光景。
直到快穿过一小片树林的时候,厉婉乐才忽然发声,亭亭玉立如空谷幽兰般,看着玉兰问道:“都打探清楚了?”
“打探清楚了。”
玉兰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厉婉乐的眼睛。
厉婉乐见她这样,全然没了人前的温柔和善,一张娇媚的脸上,满是阴冷道:“怂恿秋表哥去柴房处置厉锦岚跟她婢女的事,可是三妹妹一手主导的。即便是痴傻的二妹妹,不也一口咬定是三妹妹所为吗?既然事情已经成了定局,那有的话,你就最好永远都给我烂在肚子里。要不然,我若是变得不好过了,你定然也会比我更不好过十倍。你我主仆,早已是绑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我生,你自然便生,若我死,你自然也同样万劫不复。你,听明白了吗?”
“是,奴婢明白,秋震那个腌臜东西连大小姐都敢冒犯肖想,自然是罪该万死。只是国公夫人院里的采芙……”
“采芙?”
听到玉兰的询问,厉婉乐直接弯了弯唇,露出一个渗人的冷笑道:“这个世界上,我只相信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你与采芙一向亲厚,这件事,便交给你去做吧。”
“我?”
玉兰一听,顿时有些慌了。
厉婉乐却看也不看她,冷冷笑道:“怎么,不愿意?”
“奴婢不敢!”
玉兰虽然嘴上说着不管,可心里却早已在颤抖。
也不知,是这忽然吹来的夜风变得太凉,还是跟着厉婉乐,她的坏事做得太尽。
她感觉,总有一天自己会把自己害死。
可是正如厉婉乐所说,从她第一天成为她的贴身丫鬟开始,她跟她就已经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一荣俱荣,一损均损。
除了努力的帮着厉婉乐达成她的目标,除了努力的帮着厉婉乐往上爬以外,她根本无从选择。
厉婉乐看玉兰乖顺,总算是舒心了一些。
随手拨下手腕上的一只价值连城的玉镯,厉婉乐直接赏给玉兰道:“玉兰,从小到大你便是我最倚重的丫鬟,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也希望你能跟我一条心。你是知道我的,凡是敢挡我路的,通通都该死!”
“是,奴婢明白。”
玉兰尽量控制着自己颤抖的手,手臂重若千斤的接过了厉婉乐递来的玉镯。
厉婉乐见状,这才终于满意的笑了笑,随即又恢复了那副人畜无害,柔情似水的和善样子。
一动不动隐藏在路边灌木丛中的厉锦岚,直到厉婉乐主仆两人已经走远后,她才心思复杂的快速摸回了蔷薇院。
她本以为,一切都是秋萍为了害死原身,而做的算计。
却没想这里面的一切,竟全都是厉婉乐的手笔。
厉婉乐这个女人,心思究竟是有多复杂,才能一箭三雕,既除了自己又除了秋震,同时还能把厉安沁拉下水啊。
纵观这件事的始末,哪怕没有出厉安沁失手杀了秋震一事,到了最后,除了厉婉乐外,他们其余三方都是讨不到好的。
这个看似人口简单的安国公府,果然污浊的水不是一般深啊!
因为今晚意外的发现,厉锦岚更坚定了自己要尽快离开安国公府的决心。
不过眼下,她却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情急需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