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壮听了杜金灵的话，没有再挣扎，乖乖的跟着她回到了自己家倒塌的屋子前。

三壮的哥哥二壮见自家弟弟回来了，忙放下手中的活计，边朝弟弟跑边喊着“娘，弟弟回来了……”

看到三壮的娘抱着三壮心肝肉的叫唤，杜金灵艳羡着默默走开了。

杜金灵先是帮着杜大花家做了些活计，等用不上她了，她就去九舅婆、三舅婆、李大娘还有白胖婶家以及其他家，帮着跑个腿或者什么的。大多数的时候就帮别人带孩子。两三岁的孩子哪里知道什么灾害，哪里知道家里的人死了就不会活不过来了？都忙着争抢吃的玩的，懵懂不知愁。

杜金灵只能尽量让他们不要嘻嘻哈哈的跑，不然大人听到，或者看见了就会忍不住将憋在心中的火气发泄在孩子身上。这事杜金灵最有发言权，因为原身就是这样动不动挨打的。

村里人对于她的懂事还蛮欣慰的，心想着：平日里没有白帮扶，这女娃子还有点良心。

就这样，杜金灵一直在村里帮忙，忙到了傍晚。她回家的时候没人留她吃饭，这会都是随便对付一口。但她帮衬过的人家都有送她苞米饭，或者白菜青菜酸腌菜什么的。帮了一场，大家也没有让她空着手回家。

杜金灵回到家的时候，只见石洞前，疯娘已经新搭了一个石灶。石洞上又挂上了那棕树毛做成的门。却因为角度和力度的问题弄得歪歪斜斜的，饶是如此，却让刚从一片狼藉的村里归来的杜金灵感觉到几分温暖。

杜十娘见她提着抱着一堆东西回来，原本到了嘴边骂人的话又憋了回去。

她默不作声的从箢篼里拣了一条下午洗好的鱼，直接放进装着干净水的土罐子里，开始烧火煮鱼汤。

没有被骂，也没有挨打，杜金灵偷偷的瞄疯娘，还有点不习惯了。

杜金灵默不作声的把东西一点点的归整好。然后就安静的蹲在火堆前，等着疯娘熬鱼汤。

她虽然好奇火种是从哪里来的，却也不敢问，怕挨打。

轮流着用唯一的竹碗吃好饭之后，杜金灵就一个人坐在洞口对着外面那个被大石头砸出来的泥坑唉声叹气。

小奶娃伸着手要她抱，杜金灵便伸手将他抱在怀里，拿手指头比各种动作逗着他玩，看着他的小嘴一张一合，咿咿啊啊跟自己有说不完的话，杜金灵沉重的心情也终于随着他的呀呀咿咿消散了不少。

这夜，小奶娃吃饱喝足，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可别人就不一样了，比如杜金灵，她今天出去帮忙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那些惨死的人，尽管她当时一直在心里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可半夜还是做起了噩梦，把她吓得尖叫着醒来。醒过来再看到洞口的简易门随着风一晃一动的，似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再听着风声里隐隐约约夹杂而来的村里人的哭声，把杜金灵直吓得头皮发麻，惊恐不安。

她一直缩着个身子，一动不动的看着那处挡风的棕毛，自己把自己吓了个半死。

实在是没有办法入睡，杜金灵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弟弟，还有弟弟身侧的疯娘，颤抖着小身板战战兢兢的从弟弟这边爬到了疯娘的身边。

这种时候也不怕疯娘头上的虱子了，她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挨着疯娘的手，安心的闭上了眼睛。

暗夜里，疯娘眯着眼看了一眼身侧女儿，嘴里叫嚷嚷：“没出息的贱皮子”，翻身的时候被子却顺着她往杜金灵那边移了少许。

村里的人家也几乎一夜没睡，哪里睡得着？

突然之间，安身的房子都没了，家里东西碎得七七八八的，死的死伤的伤，谁也没有心思睡，光顾着伤心难过了。

次日，疯娘没有上山，家里的三个背篓都被石头压碎了。没有工具可以背柴火。她便呆在家里哪都没去。至于去村里帮忙，她想都没有想过。跟她何干？她当初那么绝望的时候那些人不也没有理会她？还嫌弃她闹事吗？她就不去，爱咋地咋地。

杜金灵心里虽然对于昨天不小心看到的尸体有了心理阴影，半夜还做了噩梦，但她还是坚持往村里去，这几日村里肯定都得需要人帮忙的，她得主动。

毕竟，她还想求着别人给她家石洞前再整一个茅草屋出来呢。

然而，早上杜金灵再去帮忙时，却发现村里人对待她的态度变得奇怪了，她进了村见着人有需要帮忙的主动上去，人家不但不说谢谢，还不让她帮忙，甚至有的人当她表示可以进去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帮忙招呼小娃时，人家不但不领情，还把门关上了，那脸上，那神情，赤裸裸的写着：避着她，不许她进屋。

她去李大娘家，李大娘拒绝得更直接。

李大娘家是她的婆婆还有她最小的那个儿子死了。她男人前两年上山，为了砍一棵大树回来做房梁，树倒的时候没有跑得脱身，被树压死了。又经历的这次灾难，家里就只剩下她还有她大姑娘两口人。

杜金灵过去的时候，李大娘直接黑着一张脸将她往外赶：“杜金灵，你走吧，我们家的大门不敢让你进。”

杜金灵茫然的看了看周边的人家，有的人见到她，脸上都露出了厌恶的表情，有人见到她倒是没有黑着脸，但是再怎么忙都表示不需要她的帮忙了，让她去看看别家需不需要帮忙。

昨日还说：“金灵，等会忙完就在婶子家吃饭。”以及“金灵，今天多谢你了，明天还来表婶家帮忙，管饭。”的人，全都避若蛇蝎的绕着她走。

杜金灵一路往村头走到村尾，所有的人家都不约而同的拒绝她的帮助，甚至还有的人家有小娃过来赶她：“霉气鬼，赶紧走，不要站在我家门口。晦气……”

正在别人家帮忙的杜大花见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路上，一脸茫然的看着这家又看着那家。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于心不忍。

往前走了几步，劝她：“金灵呀，你先回去吧！反正现在这样你也帮不上什么忙。今天大多是大人的事情了。回去吧！咪弟也得你照顾，自个回去照顾咪弟去。听话，啊？”

杜金灵咬了咬下唇，不解地问：“姨母，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