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我看你还能逃到哪里去！”
深夜街头，一条巷子中，言不语被人堵住了。
前面，是七八名手持利器的黑衣人。
后面，同样如此。
不同的是，后面追来的人中，多了一名眉须皆白，一双眼睛却显得十分锐利的青衣老者。
言不语转身，淡淡地看了青衣老者一眼。
他的目光很平静，没有一点因为被人堵住路，而恐惧或愤怒的模样。
青衣老者心里一咯噔，他从言不语的目光中，看见了淡然。
那是一种，兔子试图用陷阱捉住老虎时，老虎早看穿陷阱的淡然。
“动作的确十分迅速，有些实力，也难怪，敢接下冥堂的追杀令。”
言不语轻笑一声，他的语气同样很平静。
四周，无人回应。
青衣老者眉头一皱，寒声道：“你胆敢在冥堂之中杀人，就算今日被你侥幸逃脱出去，你也不过苟延残喘，绝无活下去的可能！”
忽然，青衣老者瞳孔猛缩。
他感到了一股压迫感，像有人伸手攥住了他的心脏，让他不由呼吸困难，直冒冷汗。
这是——
杀气？
他到底杀过多少人，才能拥有这宛如实质一般的杀气？！
青衣老者心脏狂跳，整个巷子里，似乎都能听见他的心脏在胸膛内剧烈跳动的声音。
他从未在其它任何人身上感到过这种好似死神降临一般的压迫感！
“你知道，为什么我明明能甩脱你，却始终没有，反而似遛狗一般将你带在身后，最终还主动踏入你们的陷阱之中么？”
言不语淡淡发问。
若非，他身上那股骇人的杀气，愈发浓烈，恐怕谁都会以为，他真在等待一个回答！
“上！”
不知谁先出声。
下一刻，数十道黑色的身影朝言不语扑来，他们身手敏捷，手持利剑或大刀，挥动时空中传出嘶嘶的声音，犹如割裂空气。
对付强者，一般枪械不再能起到作用，这是他们杀手之间的共识。
而在天朝，很难弄到具备强大杀伤力的重武器，所以他们都选择用刀、剑、锤、长枪等物。
而且，这本就是古武修习者的标配！
言不语没有动。
砰！
但是，所有武器都像砍在一面看不见的空气墙上，下一秒，巨力反弹回各自手中，数十名黑衣人齐齐倒飞回去，撞在巷子旁墙壁上，然后落下。
一瞬间，这条巷子像是一个大锅，数十名黑衣人犹如饺子一样下锅。
咔嚓！
角落，忽然传出一声骨骼碎裂的声音。
声音像放大无数倍，声如响雷，魔音灌耳……
青衣老者惊悚万分，急忙看过去，只见他的一名手下捂住手，手掌呈诡异的倒v型，手背几乎与手腕贴在一起。
咔嚓！
又一声骨骼碎裂声。
这一次，来自另一个人，他握刀的手无力垂下，胳膊向后翻卷，好像一页对折的书页，与后背合到了一起。
咔嚓——咔嚓——
无数骨骼碎裂声响起，络绎不绝。
青衣老者眼睛睁得大大的，额头有冷汗冒出，瞬间流下，他伸手去擦，却始终擦不干净。
“啊——”
终于，有一个人忍不住疼痛叫出声音。
这像是一个讯号，一瞬间所有人都惨叫出声，第一个叫喊的那人声音更是高了几个分贝，撕心裂肺！
有人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强行将自己的哀嚎声，紧紧的堵在了喉咙里。
不敢出声的钻心疼痛，让他们满脸胀红，脖子上的青筋凸起，痛不欲生。
却还是忍不住。
下一秒，他们齐齐瘫痪在地上，再一次发出凄厉的惨叫。
肉眼可见，他们身体内的骨头在动。
一根根翘起来，透过黑衣呈现诡异的弧度，让人清晰可见。
然后，一点点碎裂开，直至全身……
青衣老者两股战战，脸色已变得苍白。
“这，这是什么能力？”
明劲？
暗劲？
亦或者传说中的化劲？！
他看向言不语，对方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静静站在那儿。
一动不动。
“你，惹恼我了！！！”
青衣老者吼叫出声。
自己这么多手下都折在了这里，如果再完成不了任务，自己哪还有脸回组织？！
以后，他也会变成杀手界中的笑话！
青衣老者面露厉色，猛地掏出手机，露出一张照片。
他一只手放在手机上，大声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派人过去，杀了她！”
照片上的人，赫然是裘妍姿！
青衣老者狠厉道：“我查过了，你近几日，接触的人最多次数的，就是这个女人，我想你们一定关系菲薄，如果你敢逃，或是再敢动手杀我的手下，我就叫人，杀了她！”
“我想，你应该不希望她死吧？”
青衣老者的声音，充满了阴寒意味。
言不语，终于有了动作。
然而，只是稍稍拍了拍，落满牛毛细雨的风衣。
他轻声道：“谁都会死，包括这世上除我以外所有人，区别只是早或晚，今日，或者明日。你认为……我会救她？”
青衣老者大声道：“好死不如赖活着，你如果不救她，她马上就会死；你如果选择救她，如果她并不是身患重病，至少还能活五十年！”
言不语沉默不语，似乎，在思考。
青衣老者见似乎有戏，心中一喜，立即大笑出声：“哈哈！看来，你和她之前的确关系很好，是亲人？朋友？还是夫妻？难道你忍心看她就这么死了？”
“现在，我要你答应，跟我回去，由冥堂宣布最终对你的处置！”
言不语，没有说话。
青衣老者心中急躁，忽然出手，在手机上按下一排电话号码。
青衣老者声音阴寒道：“你再不答应，我不仅会杀了她，还会杀她全家，所有人！”
言不语终于抬起头，一双眼睛中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要我……答应什么？”
青衣老者嘴角浮现笑容，大笑道：“我要你答应跟我回……我要你答应把他们治好！”
青衣老者刚刚出口，猛地一转念，提出一个旁人看来根本不可能做到的要求。
破坏永远比创造容易，正如打断一个人全身骨头容易，想要重新塑造他全身骨头几乎毫无可能。
“可以。”
言不语轻轻点头，手臂挥动，不见任何异状，但仅是数秒之后，原先烂泥般倒在地上的黑衣人纷纷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警惕地看着言不语。
时间回溯？还是治愈？
青衣老者瞪大了眼睛，如同自己看见了远古神迹！
世上绝不可能有人拥有这样的力量！
但不过片刻，他立即放弃在这里思考这个问题，表情舒展，脸上露出畅快的笑容，居高临下道：“我还要你跟我走，回去由冥堂处置！”
言不语沉默。
哒哒！
青衣老者在手机上按出的号码，多了几个数字。
他冷笑道：“你思考的时间可得快点，我要拨打出的号码，有十七个数字，但是，想按出来，并不算困难。”
“可以。”
言不语答应了。
但直到此时，他的表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似乎他原本就打算答应这个条件。
这让青衣老者感到不爽。
青衣老者冷哼一声，一双阴冷的眸子上下打量言不语。
忽然，他目中精光一闪，沉声道：“我还要你——自断双臂！”
你一身本事似乎全在手臂上，我让你自断双臂，看你还怎么跟我斗！
“可以。”
这一次，言不语直接答应了。
伴随一阵刺耳的骨碎声，言不语两只手臂软塌塌搭在两边，随着从巷子外吹进的大风左右飘荡。
“不对，我说得是让你自断双脚！”
青衣老者忽然改口，他发现言不语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性格多疑的他立即觉得其中必有古怪。
难道，这人的本事其实是在脚上？
青衣老者确信自己看见的言不语是真的，也确信言不语刚刚确实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将双手废掉。
但是，修习古武，不单单只能锻炼双手，不然也不会有《铁头功》、《八卦掌》、《谭腿》等不同秘籍。
言不语轻声道：“我双手已废，自断双脚……不容易做到。”
青衣老者呵呵一笑，将手机屏幕对准言不语，然后按动号码——
哒！
第十五个数字。
青衣老者不说话，冷笑着再次按动。
哒！
第十六个数字。
他将手指再一次放在屏幕上——
“可以。”
言不语又一次答应了。
他微微屈膝，似乎是打算用一次猛烈的撞击撞碎腿骨。
“不对！”
忽然，青衣老者再一次改口。
他一双阴冷的眸子里满是嘲讽与得意，淡淡道：“我说的是——让你跪着爬过来，然后把这副镣铐戴上。”
砰！
一副锈迹斑斑的青铜镣铐，锁链不过小指粗细，从他怀中取出，扔到言不语身前。
言不语沉默，这一次他沉默的时间，比之前要长。
有人迟疑着，在青衣老者眼神示意下捡起镣铐，走到言不语面前给言不语戴上了。
“哈哈哈哈！”
青衣老者发出肆意的大笑声。
“什么家伙？还被冥堂列为s级危险人物，我看也不过如此！”
青衣老者表情惬意，这一刻他甚至想象到了当自己压着言不语去往冥堂驻点，那些往日里瞧不起他的“同行”会用何等夸张的表情看他。
“先前让你跪着过来你不干，现在你戴上了镣铐，你以为自己还能不跪？”
青衣老者感觉手掌滑腻，以为是雨水，厌恶地在一名手下身上擦了擦，发觉擦不干净，随手甩向右侧一面墙壁——
“咦？”
忽然，他发现，自己甩出的是一种暗红色的液体。
似血。
又如同，粘稠的血浆。
血浆在缓缓淌开，顺着墙壁缝隙，蔓延上地板，扩散面积越来越大……
青衣老者奇怪地看看自己手掌，他好奇自己什么时候手掌上染了血。
扭头，看向言不语，他嘴角噙着冷笑，道：“来人，给我打断他的骨头，把他跪着拖过来，记住，必须是跪着！”
立即有人上前，他们并非空手，而是拿着刀剑等利器。
之前，言不语让他们浑身骨头碎裂的痛楚，他们没有忘记。
他们目中有寒光翻涌，紧握刀剑的手，代表他们即将使用。
不能杀你，还不能给你来几刀吗？
在他们眼中，言不语已是瓮中之鳖，插翅难逃！
言不语，不曾害怕。
从他的眼里，旁人看不出有任何情绪波动，好像这天，这地，这一切对于他而言都是虚妄，是空存。
当刀剑临身——
他只是，轻轻叹息一声。
随着叹息声，会所内所有人都感觉有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叫他们呛得眼涕直流，只感觉眼前景象一变，变成无边血海，漫漫白骨尸骸在血海沉浮。
有一道人影于血海上行走，看不清面容。
一步，一步，朝他们走来……
“不，不要，不要……”
他们慌张叫着，却抵挡不住脚下粘稠的血水一点点攀附上他们身体。
最终，将他们的面目也纷纷覆盖……
青衣老者惊恐看着，他发现他的手下像一团草木灰，被风吹起来，不断飘散、消失。
言不语面色平静，从飞灰之间，一步步，朝着他走来。
一只手，最终穿过血红色的飞灰，缓缓朝他的额头靠近。
而他，无法动弹……
“不，你不能杀我！”
青衣老者神情惶恐，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知晓言不语所拥有的力量，恐惧似潮水将他的理智淹没！
“你不能杀我，如果杀了我，那，那……”
青衣老者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威胁的话语。
毕竟，言不语可是敢在冥堂杀人的狠人！
连冥堂都敢得罪，哪里还会害怕得罪他？！
“我从未想过杀你。”
言不语平和的声音响起在四周。
“痛苦的活着，永远比转瞬即逝的死亡艰难……”
一根手指，轻轻按在他的额头上。
“啊——”
青衣老者口中发出不似人的惨嚎，他感觉自己像被摔进一个大磨盘中，磨盘在自己身上碾动，一点点消磨自己的血肉。
他以为自己要昏过去了，他再也承受不了这种疼痛。
可是他没有。
他只是在忍受这种痛楚，永远挑战极限的痛楚，却永远达不到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言不语诡异出现在巷子外，站立的姿势。
似乎，他站在这儿已经很久了。
青铜镣铐出现在他手中。
如同本就是他的东西。
“还记得，我最开始的那个问题吗？”
言不语忽然出声问道。
“什……什么？”
青衣老者挣扎出声。
“你知道，为什么我明明能甩脱你，却始终没有，反而似遛狗一般将你带在身后，最终还主动踏入你们的陷阱之中么？”
言不语重述了一遍。
然后，淡淡道：“因为我需要你们有足够强的力量，然后轻松击败，以此向一些人证明我的实力，让他们忌惮我，然后……选择与我谈判。”
青衣老者痛不欲生，从牙缝中挤出疑问：“你，你为什么要在冥堂杀人？”
“因为我查一个组织的身份，然而……我没钱。”
“没钱？！”
这一刻，青衣老者心中的惊骇几乎盖过疼痛。
言不语微微点头，淡淡道：“就是因为我没钱，所以，我选择在那杀人，证明我的实力。然后必定会有人来追杀我，再然后，我击败你们，他们就会选择与我谈判，给我好处尝试招揽……这样，我就不用付钱了。”
“你，竟然……”
青衣老者，完全傻了。
因为没钱买情报，所以你选择在冥堂杀人，只是为了之后能够不要钱获得想要的情报？？？
这种想法——
别说杀手界，明世界或者暗世界。
m国总统都没你这么狂！
“答案虽然古怪，但这的确是我的答案。”
言不语缓缓说道，“我知道冥堂的规矩，不同情报有不同价码，可惜我并不想付这个冤枉钱，也不想，他们可能会因为某种缘故，不给我完整情报。”
说罢，言不语缓缓朝巷子外走去。
“小杂种！我这次叫来的只是我临时召集来的杀手，也是我组织里最弱的一批力量，下一次，下一次会有真正的强者过来，绝不可能让你逃脱！”
“你不可能是世间无敌！！！”
青衣老者不断咳血，鲜血染红衣襟，气息微弱，仍用无比怨恨的目光的看着言不语，在言不语身后叫嚣。
“我的确不是世间无敌，世上确实有能杀我的人……”
言不语静静地看着青衣老者。
青衣老者哈哈大笑起来，咳血道：“我就知道，我就……我的组织里面人才济济，各路高手如过江之鲫……更别说，你得罪了冥堂，等于得罪整个杀手界……”
“那个人不在杀手界，甚至，不在这个暗世界。”
青衣老者一怔，问道：“他在哪？”
言不语再次转身，这一次，再无人能够拦他。
“他，尚未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