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清
早晨出来的时候真是很美,那时太阳刚刚露出脸儿,新鲜艳丽,温润欲滴。空气极新鲜,野路上的矮草里满是清凉饱满的露珠,只一会儿就打湿了我们的裤脚。女生们高拎着漂亮的长裙使出最大的努力避免裙边被打湿弄脏;穿长筒袜的湿了袜筒,没穿长筒袜的便只得由一截雪白的肌肤来承受,便有几片碧绿的草叶依附到雪白的小腿上,很是鲜明,于是女生们便走得吞吞吐吐。
我们男生则精湿着裤脚走得意气风发。
我们这是去夏游。
女生里只有张敏走得潇洒,因为只有她一人没穿长裙。她穿一件黑色西服裙,只覆盖到膝盖上方,紧紧地裹着,裙子后面有很巧妙的开口,所以不影响走路。早晨她穿这短裙集合时,班主任看看她皱了皱眉。我们男生却觉得眼前一亮,我们从未看到张敏这么漂亮过,白色长筒袜黑色短裙淡黄色t恤,颀秀挺拔,尤其一双修长笔直的腿更是醒目地昭示着魅力。我们今天才知道张敏被我们排在班里第十名的位置是多么委屈,今天看她的美丽并不比我们班的“四大美人”差,至少“四大美人”谁也不具备这样两条美丽修长的腿。
我对老赖说:“四大美人应该改为五大美人了。”
老赖说:“那当然好,谁不愿意美人越多越好。”
我发一番议论:“看来美不仅在于形体,更主要的是气质,而气质大多时候是一种呈表现状态的东西,并不像书上说的是什么与生俱来的天赋,你看张敏今天纯粹是一种气质表现,若论形体那可是与以往并非两个人,可今天为什么就美得放光?”
“正是。”老赖说。在美学问题上老赖一向钦佩我的观点,我是我们班男生中公认的“审美专家”,简称“老审”,我们班的“四大美人”便是由我赠予的称号。
老赖当然也是外号。他是我们今天这段情节的主角,有必要先予介绍。如果把一个人的各项素质如思想品德、行为能力、健康状况、形貌体态等用数值指标形式来表现,分为优秀、良好、一般、差、很差几个区间,那么就会有一种人,他的各项指标均处于一般与差之间,既达不到一般的水平又没堕落到差以下,这样的人在我们北方大家形容起他来就用一个字:赖。一说某人很赖就是说这人什么地方都不怎么样。
老赖就是一个什么地方都不怎么样的人,赖鼻子赖眼赖手赖脚赖脑子,唯一的是处事人缘好,因为赖人从不与人争峰。但在本段情节里这赖人却郑重地想吃天鹅肉,可见是人赖心不赖。
我和老赖正探讨美学问题,这时班主任催促我们队伍快出发,让尽快赶上前面十四班的队伍。
十四班是我们邻班,我们是十五班。十四班班主任小刘美丽而浪漫,这次我们两个班一起远足夏游,就是她提的倡议。说是倡议,其实不过就是小刘找到我们的班主任老赵说:
“咱们两个班找个时间来一个远足夏游可好?”
这句话写在纸上是问号,当时小刘说话的语气却是句号。
然后我们老赵便一迭连声道:“好的好的好的,你来定哪一天吧!”
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是在楼道里,刚下课,我们就在一旁看着。小刘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喜气洋洋地走了。
我们却很为我们的老赵难受,虽然知道将去夏游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喜讯,可老赵在小刘面前那么卑躬的架势还是让我们有一种难受。
老赵和小刘同岁,都年纪轻轻,都是二十五岁,只不过我们一个管叫“老赵”一个管叫“小刘”,老赵和小刘毕业于同一所师范大学,小刘美丽浪漫,老赵细高的个头也很帅气,刚分配到我们学校时两人着实她了一阵,又是邻班,都教语文,接触方便,两个人好到眼看就可以讨论婚约的程度时,小刘却将老赵抛弃了,不久以后小刘嫁给了一个款爷。
这是不久之前的事,老赵于是萎靡了一阵。
小刘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对不起老赵,对老赵依然有说有笑,依然经常支使老赵为她做一些事,据知情者报道她依然抄袭老赵的教学笔记用,自己节省了备课的工序。
老赵也真没骨气,仍然像从前把她当作未婚妻时那样被她支使得团团转。
这么一个人当我们班主任,真让我们“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那天老赵回到我们教室说:
“十四班倡议我们两班来一次远足夏游,大家的意见怎么样?”
我们齐声道:“好!”我们毫不掩抑地兴奋。
老赵掩抑不住地兴奋。
今天早晨,我们班的队伍怎么也集不齐,男生早到了,女生却一个比一个沉着,她们都在拼命修饰自己,老赵很着急,亲自去唤,效果也并不太好。他在小刘处卑躬得惯了,在女学生面前也拿不起威风来。
小刘等不及,一跺脚率领十四班先出发了,看小刘那样子已经生气了。
此时老赵一个劲地催促我们快一点,他自己则甩开大步行在前面。
其实不用催,我们也不会慢的,十四班的“校花”丁倩就在前面。
我们怀了和老赵几乎一样的心情放开大步前进。就只苦了花枝招展的女生们,尾巴一样地落到后面去。
我们撇下可怜兮兮的女生往前赶,“四大美人”也被冷落了。我们当中属老赖走得最是积极,老赖边走边说昨夜他做了个好梦,我们问他做了什么好梦,老赖神采飞扬说他梦见在今天的远游中他与校花丁倩一起迷了路,与队伍失却联系,流落到了一个荒岛上,碰上了一群没有衣服的野人,云云。
我们大骂老赖,说凭你个赖样也可与校花同行?
老赖很幸福地挨骂。
这时候张敏赶过来了,我们的话头只得打住。看一看张敏,我们心中充实了不少,勇气也增大起来。
这时候抬眼看,十四班的队伍已经不远,看见小刘坠在后面,老赵的脸上放出光来。
忽然有人说我们今天走的是一条并不陌生的路线,不会有人迷路。大家和老赖听了都有些扫兴。
路两旁全是不成型的野树,这一带土地很贫瘠,连树也长不好,景色荒芜。
荒芜就是美。这一帮从教学楼里走出来的师范生都对这荒芜有所感动,有人竟还触景伤怀,面色戚戚颇有点“离骚”味。
太阳升高起来,不再红润,白亮亮的。
终于赶上了十四班的队伍,偷眼看那校花,已经有人簇拥。
我们一看见校花,勇气就泄了不少。我们又一次心服口服地承认校花的美貌无人匹敌。我们不能不自卑。平时,我们拿自己的“四大美人”反复与校花比量过,邻班,大家出出进进比起来很方便。比来比去我们不得不承认,我们班的“四大美人”的优点凑在一起也凑不出个校花来。我们心向着十四班的校花,我们班的女生便不免时有落寞。
今天早上张敏的出现让我们着实寄了些厚望,张敏的蓬勃朝气令我们勇气大增,并且校花也未必有这么一双颀秀挺拔的双腿。张敏浑身一副脱颖而出的姿态,这让我们一路上对她怀了很浓的爱护之情。
可是我们刚一看见校花,心情就泄了。是的,校花丁倩不具备我们的张敏那种令人心旌激动的蓬勃朝气,但校花是一种天生美,一种任何人无法抗衡的美,这种美在她身上弥散开来,你只站在她身边,就会感觉到它向你笼罩过来,只一刻就俘虏了你。
这就是美。校花穿一条长及脚面的淡绿色长裙,但不知为什么我们却能感觉到长裙里那双腿美丽非凡!远非张敏可比。张敏一双秀颀挺拔的曾令我们耳目一新的长腿是一种有形的美,而校花的丽质是一种无法用形状来衡量的美,那是一种无所不在的美。
校花一张白雪公主般的脸庞向我们这帮哗哗涌来的十五班男生望过来,颀长白润的颈项优雅地扭动。我们手忙脚乱,步伐失常。如果一个女子颈项不比平常人长一些,那她就算不上真正的美人。你看到了校花丁倩的脖子就会明白为什么天鹅会那么美了,它们都有着颀长秀美的脖子。
淡绿色一袭长裙从颈下直裹到脚面,一条白润秀颈在这绿色之上极为生动美丽,秀颈之上是更为生动美丽的脸庞。
我们的张敏一下子显得那么小家子气,满身的朝气也忽然让我们觉得俗不可耐,那一副脱颖而出的姿态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真让我们灰心。
我觉得出发前对老赖讲的那一通美学理论漏洞百出,从良心上认为应该加以删改补充,美的气质真不是刻意表现便可以得到的,那真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书上说的没错。但我此时顾不上完善自己的理论,老赖此时也不会有心听。
校花的身前身后早簇拥着几个男女,向我们送过来很不友好的眼神。两个班之间仿佛有一条界限一般,大家走得散散漫漫却又走得很分明,十四班的人决不会走到十五班中间来。我们看不了能有什么机会到校花身边去。倒是我们的老赵和他们小刘肩并肩行得很是融洽。
我们班的女生终于赶上来了。老赵看见她们一个个气喘吁吁的架势,中心顿生怜意,向我们男生瞪一眼道:
“只顾自己跑,也不照顾一下女同学!”
我们顿悟,见十四班的男生手中都两只包,女生手中却是空空如也,立刻十分惭愧。我们出发时每个人都带了个小包,里面是为野外午餐准备的食物和饮料、罐头、火腿、面包、饼干、雪碧、矿泉水、健力宝等等,每人都有几斤辎重,初时拎在手上不觉困难,但远路无轻载,女生们又拎裙角又拎包诸多不便,何况既然是女生总要娇柔些才好,所以到此时都已显出了力不胜任的模样。老赵看在眼里,怜在心上,瞪着眼向我们发了指令。
我们眼角一扫,发现小刘的包早已到了老赵手上,看那样子已效劳多时了。我们心平气和地承认老赵身上尚有许多可供我们学习之处。
我跑向芦颜蕊去拿她的小包,这是我们十五班“四大美人”之一,惯会支使男生,我经常为她效劳,她奴役起男生来常常是“周喻打黄盖,一个愿打另一个愿挨”。
我先于老赖三步跑到芦颜蕊面前,伸出手道:“颜蕊,我来效劳!”
“滚开!”谁料到这芦颜蕊低声怒吼,同时迅速将手中小包背到身后。
我尚未反应过来,手犹自伸出,“别客气,我正学雷锋。”
“让你滚开!”又是一声低沉有力的怒吼。
我才发觉气氛不对,抬脸一看,芦颜蕊细腻脸庞上是一副凛然不容置疑的神色。我心中明白了十分,缩着手快快退开。
见老赖也正从另一女生处败下阵来,再一看几乎所有的女生都拒绝帮助。几乎所有的男生都灰头灰脸退在一边。
我们十五班的女生就这么不大度,要不怎么出不了校花呢!
老赵很恼怒,说:“怎么这点风格都没有,看人家十四班!”
小刘听了这话十分受用。
此时十五班的女生们以“四大美人”为首正在以一种仇恨的目光看十四班的校花丁倩。
我们只好趁她们不备强行将其手里的包抢过来,夸张地嘻笑跑开。但仍有几个女生顽固地再次拒绝,将小小一个包握定在手中,眈眈相向,像握了一件武器一般。我们真是伤透了女同胞的心了!
我们与女生这一番纠缠,却让十四班又走到前面去了,校花天鹅一样高视阔步,簇拥者鸭子一样跟着。
我们不好意思再撇开女生了,只得很不情愿地陪着她们慢慢行来。
渐至中午,人困马乏,都已失去了游玩的乐趣,只盼着赶快寻一处所在休息野餐。按预计的路线,前面有一处野林,可供我们埋锅造饭,休憩乘凉。
可是老也走不到,已经望见前面黑糊糊的一片林子了急切就是到不得跟前。太阳此时赌了气似的暴晒:晒得我们头顶冒油,有人大嚷再也顶不住了。
就在此时前面一阵混乱,有女生尖叫声高亢地传来。
出事了!
我们急赶上前,才知有人中暑了。待赶到跟前,又知道中暑者原来竟是校花丁倩,我们的心猛地一沉。
一棵几乎没有什么树荫的的秃树下,人们紧围着,老赖突然发疯似的将外围的一个男生奋力一扯,甩倒在三米开外,老赖撕着嗓子吼:
“都站开,都站开!别围着,通风,通风!”
众人这才醒悟,人群中,老赵和小刘立刻随着喊:
“对,散开,快散开,病人需要通风。”
人们便急散开,我们这才看到校花,一个女生坐在地上,校花丁倩平躺着身子,头枕着这女生的腿。
只见校花丁倩两眼紧闭,面色苍白如纸,呼吸急促无力,一双手臂软软垂着。这一幕情景,真让我们心疼。
老赖尖叫一声:“这不是普通中暑,这是发痧!”
这一声叫非同小可,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我们都知道发痧的厉害,在农村,发痧属于急暴病范围,救治不及时会死亡的。小刘闻声就软坐在地上了,她带学生来游玩,若出了三长两短,她怎么交待?
老赖却是毫不迟疑,叫一声:“马上抢救。”手中已不知从哪里掣出了一根三寸长的三棱针。
钢针尖锐无比,阳光下闪亮夺目,无论男生女生又齐发一声惊呼。我想起老赖对我说过他家乃祖传中医,便力排从议对大家叫道:“让他治让他治!”
老赖已替换了那女生的位置,采取老僧的姿式盘坐在地,将校花的头枕于自己腿上。
“老赖快治,老赖,快治!”人们喊着,此时人们对这平时赖头赖脑的东西竟寄予了莫大的希望和全部的信任!
此时校花已经晕厥。
老赖目光如电,一招手,令我上前帮忙。我即领命,一步蹿上。
“你得按住她!”老赖说。
“是。”我答应一声,伸出双手。
双手却于半空停住,校花仰面躺倒,我这双手如何按去?此情此景校花可以触手的地方唯有双臂,但按手臂显然不抵事。
“他妈的!快点,按肩膀!”老赖急道。
一语点破迷津,我立刻伸下手去紧紧按住校花身上这块不至亵渎她的小小地界,老赖伸手拂开她额前秀发,高举三棱针便欲刺下。
额头饱满光洁,美丽得仿佛散发出光晕。
老赖的手在半空一滞,极短促地叹一口气,随即命令我:“把她翻过身,快!”
我明白老赖的意思,说声:“救命要紧!”
老赖不容置疑:“他妈的,快!”
我知道老赖此时是宁死也不会在校花美丽的额头上扎针的了,就只有服从命令,在立于一旁的那个女生的帮助下,我将校花的身子翻过来,面朝下趴在地上,脸仍枕着老赖的大腿。
老赖又命令我:“把她肩上衣服褪下。”又紧跟着补充说明限制成分:“只褪下一点便可!”
我再不敢迟疑,此时校花已昏厥多时。淡绿色连衫裙的左肩部落是三枚黄色钮扣,我手忙脚乱地去解,终于解开,已是汗如雨下,我咬紧牙关捏住淡绿连衫裙的肩部往下扒扯。
校花圆润洁白的肩头在阳光下裸露的一瞬间,我只觉白光一闪,本能地紧闭了一下眼睛,天哪!如此美丽非凡,这是圣女呀,不是圣女会有这么洁白纯净的肩头么?
此时老赖却一定没有我想的这么多,他面色严峻,双手在微微颤抖,阳光暴晒之下他竟然一点汗也没有,而我早已汗流浃背。
老赖牙关紧咬,面容似铤而走险,又似取义赴难,猛然手中钢针雨点般向校花丰润洁净的肩头刺去,玉雪晶莹的肌肤上立刻殷红点点。
直到那肩头上密密麻麻溅满了几十个血点,老赖才住手,他似乎再也握不住这根钢针,手一松钢针坠地。
整个过程中,我的眼睛一刻也未离开校花的肩头,老赖的钢针每刺一下,我的心尖就颤一下,到老赖终于罢手,我的心已沥干了血一样软弱无力。
校花“嘤咛”一声悠悠醒转,四旁的女生们忽啦围上将校花从老赖手上抢下。
老赖方喘一口大气,突然间大汗淋漓,豆粒大汗珠不住涌出,片刻全身水洗一般,却不忘弱声说道:
“快些给她打上伞。”
众人这才醒过懵来,十几把伞争着举上校花头顶。
我挽起老赖,老赖软软的形容枯萎。
小刘见校花醒转,一颗芳心稍定,一双手将老赖的一只手握住,讲出一大堆感激之辞。老赖脸色羞红,几经努力将手抽回来。小刘清雅美丽,年岁比我们也大不了几多,不由得老赖不羞怯。
小刘感激已毕,便转头对老赵说:“我们快些回学校吧。”
老赵说:“对,回学校。”
一旁老赖却道不可,此时日近中天,太阳正暴,若原路返回,路途遥遥,校花病体怎受得了?目前只能继续前进,好歹到前面的野林避暑,待日落黄昏气温下降方可返校。
老赖这一番话让小刘和老赵共同点头一迭连声说言之有理,便依言而行,小刘将自家队伍一并交给老赵指挥,她只一门心思拽上老赖一起护理校花丁倩。
丁倩已经能够在架扶下勉强迈步,便由两个女生架着欲行。老赖急道这样不行,丁倩体力虚弱万不能走路,否则旧病复发将有生命危险,须由担架来抬。
此旷野之上要找一副担架岂不是大海捞针?但这针却被我们一把捞到。
我们两个班,五六十男生,每人都解下自己的汗衫,系接起来,结成一张大网,校花丁倩就卧于这网上,十几个男生抬着走,几个女生紧随在侧举伞遮阳。
我们夏游的队伍便这样向远处那救命的野林前进,十几个人簇簇拥拥像抬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其余的人环伺前后左右,那阵势看上去很雄壮。
中午十二点零七分钟半,我们历经艰辛到达野树林。顾不得喘气,立刻选树荫最浓处开拓出一片地界,将校花安顿下来,这时校花歇息了一路,神色已有所恢复。众人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到这野林里的沁凉和令人惬意。
老赖已成二之下众人之上的人物。且一号二号人物也在向老赖请示下步该如何。
老赖自是当仁不让,便发话让男生女生都四散歇息,不准围拢校花,以便通风,她现在已不须看视,而需要安静。老赖的话,没人敢不听,大家便散开筹备午餐。校花身边只留下老赵、小刘和老赖,我正待退去,老赖又唤住我帮他照看校花,我心中的快乐无以复加,忙用眼睛向老赖表示感谢之情。老赖想了想,又唤与校花最好的那个女生留下,她一直是随侍左右的。
野树林纯净美好的空气和荫凉使校花恢复得很快,过一会儿眼珠已动得灵活起来,有了力气,便对老赖讲感激话,只讲了两句便被老赖打住了话头。
“别说,你不用感激谁。”
一旁的老赵说:“就是嘛,同学相助,还感谢?”
老赵这话说得真蹩脚万分,亏他还对小刘有那么一副情肠!
校花说:“可你不是普通的帮助,你是救了我的命呢。”望着老赖,一脸无以图报的神色。
老赖幸福极了,说:“我就是救你十次,你也不用感谢的。”
老赵这才顿悟,很欣赏地看着老赖,说:“真是的,有时侯即使是救命之恩也不必说感谢之类。”
说完就看了小刘一眼。
小刘却及时将脸扭向了别处。
日近黄昏时,小刘请示老赖:
“我们可以返校了吗?”
老赖说可以了。这时校花已基本恢复了健康,正在几个人的陪同下散步。小刘问她是否能走回学校,校花说能行。小刘仍有些不放心,分外叮嘱了几个陪同者一番。
于是吹哨集合,集合用了半个小时,因为一些同学走得远了,到了林子深处。大家都玩得意犹未尽。
我们踏上了归途。
已近黄昏,日头斜斜的没了力气,气温降下来,有了让人舒服的凉意。没有了非常情况,两个班便又分了,做两处而行。校花已无须监护,老赖和我也回到了我们十五班的行列。
我们走得不算快,大家仍是边行边玩,我们能够看见校花的淡绿连衫裙在十四班的队伍中掩掩映映。金色的夕阳软绵绵落在她颀长的脖颈上,仿佛给她镀了一层浅浅的金色,华贵而鲜丽。夕阳就这样如醉如痴地照着她。
可惜后来天色还是黑下来。太阳很不情愿地落下地平线,空气开始新鲜,校花身上失了金色,却给予我们一种宁静真实的美丽。这时四野也确是宁静,村庄离我极远,我自己那时仿佛有了一种仙境的感觉。
暮色渐重,校花的身影模糊起来,终于分辨不出,我们却离学校还远。
大家走得小心起来,感觉却是更加美好,有人说一句:“真是浪漫之旅!”
这时听见十四班那边的说话声似有校花的声音,细听果然是她在讲话。她的声音平稳安然,好像并没有出现过中暑。
声音很美很美地传过来,寂静的黑暗里,我们听来有如仙乐。这边的男生便都很放心,又一齐侧起耳朵来听,十五班的队伍便安静了不少。
夏夜宁静凉爽,真是美丽。我从未经历过如此美丽的夜晚。
以后也再没有经历过。
我们终于走进学校的大门时是晚上九点半,在教学楼前老赵和小刘将各自班的学生点了一遍名,确认在数量上没有损失,便宣布解散。
大家都在散,老赖忽然拉着我去找校花,我们直到接近女生宿舍区才在散散乱乱的女生里找着校花,老赖有些紧张地小叫她:
“丁倩,丁倩,等一等。”
丁倩停住,见是老赖立刻很恭敬,却想不出说什么,只是睁着一双美目看着老赖,等他开言。
老赖顿了顿,咽口唾沫,说:“是这样,丁……丁倩,三天以后你等我,我来找你,你的病还须继续做些治疗,否则会复发的。”
丁倩感激地连连点头说:“好好好,好的,我等你,我等你!”
老赖说:“记住,别忘了,三天以后,下星期三。”
丁倩连声说:“忘不了,忘不了。”
我和老赖往回走时,我狐疑地问他:
“老赖,我怎么没听说过发痧还会复发?”
老赖鬼鬼地一笑,说:
“不如此怎么与校花联系,错过了这个机会再别指望跟校花讲一句话。星期三你陪我去。”
我说:
“你真有主意。”
我们一路走,我心中盘算:明天我得想个办法告诉校花不要等老赖,老赖的话是假的,他别有用心。对,就是这个主意,不能让这厮的诡计得逞。不过这样做很对不住朋友,有些出卖的意味,但为了校花,顾不得许多了。主意已定,我甩开老赖扒在我肩上的手,紧走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