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母,少在这里信口雌黄,胡说八道!”
看窦维娥哭得跟戏子般,抑扬顿挫的,半个村子都能听见。
林月着实慌了,她事业才刚起步,怎么能容许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她快步上前,作势要捂住窦维娥的嘴。
谁知,窦维娥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闹得要死要活,“夭寿啦,乡亲们啊,都看见了吧,这疯婆她是要杀了我啊……哎哟,无法无天呐……”
林月抬起的步子生了根,彻底被窦维娥的即兴表演所震撼。
窦氏这脸皮,恐是比城墙倒拐还要厚!
“老嫂子,你说她要害我们,怎么个害法?”
“是啊,你说得我心慌,你这脸上的伤,不会就是三丫头打的吧?”
随着窦氏一通闹腾,村民交头接耳。
訾议纷纷,或怀疑,或生怯地瞟着林月。
村民搭梯子,窦维娥更唱得欢了,“没错,就是这个黑心的丫头,想独吞林家的财产,觊觎我们家的地……这些年,她一直记恨你们,记恨村子里所有人,她想拉你们陪葬!”
窦维娥歪着嘴咬牙切齿,乌青的眼满是戾色,盯着村民手中的碗道,“她给你们下毒,让你们肠穿肚烂,不得好死!”
“啪嚓!”
不知是谁的碗,落在地上粉碎,仿佛砸在了林月心坎上。
“知人知面不知心,她纠缠男人,得不到,所以……所以宁为什么来着……”
本就对林月抱有偏见的农夫恶意揣测着,扬了汤碗,“你们爱谁喝,谁喝!”
地上的汤汤水水,栀子,桔梗,肥嫩的鸡块,全都是林月的心血。
她一句话也插不上, 眼神黯淡无光,身体好似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窦维娥得逞地望了林月一眼,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
寻常被她压着欺负的林月,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她怎能忍得了林月骑在头上拉屎。
林月脑子里乱糟糟的,好容易想到一条生财之道,还没开始盈利呢,就这么付诸东流。
百花村就这么大点地方,口碑若是坏了,再弥补,只会难上加难。
绝望的潮水铺天盖地地向着她涌来,就在这时,一只强有力的手,压住了她的肩。
她抬起头来,看到的是沈煜涂满黑灰的面孔。
一如他在夫子庙时难辨模样,唯有一双凤目,清冷,沉静,如同冰原般。
林月仍旧是无精打采,她是想教训窦维娥,可是眼下,众目睽睽,她若是动手,更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身侧传来一声细微的轻叹,“你莫不是忘了,她还有把柄在你手上呢?”
这胖闺女一身怼人的本事,该不会是都用在他身上了吧?
林月目光微怔,睫毛轻颤了一下,脑海中一道灵光闪过。
对啊!她手上还有必杀技呢!
她伸出一只脚,将半新的绣花鞋露了一半在裙子外头。
“二伯母这般说话,莫不是忘了什么?”
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绣花鞋上。
窦维娥也跟着看过去,待瞧见那只绣花鞋,窦维娥地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去。
林月低哼一声,“二伯母,我看在爷爷的面上,敬你三分,但你若是再敢上门捣乱,就别怪我不给你留颜面了!”
“真到了那时,可不只是二伯父一顿毒打那么简单了。”
在这种封建又落后的村子里,不守妇道的女子,可是要被浸猪笼的。
即便是像窦维娥这种年纪大了,生了两个孩子的,也难逃被休弃的命运。
对上林月眼中的威胁,窦维娥不免心生惊惧。
她好不容易才稳住林有青那个无能又爱面子的废物,断不能让林月这个小贱人坏了她的事。
林家的家事引得村民一阵好奇。
林月言之凿凿,实在不像是作假。
“老嫂子,你这伤是你们家林二哥打的?天!你干了什么,林二哥怎么下这么狠的手?”
“你不说是被三丫头打的吗?”
面对众人恶意好奇的逼问,窦氏下意识就怂了。
偏偏林月还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她更是胆战心惊。
“二伯母还不走,是打算把洒在地上的鸡汤都捡起来吗?”
窦维娥咬了咬牙,眼珠子都要喷出火来,却拿林月没办法。
或者说,不敢将她怎样。
这老斑鸠不知撞了什么邪,竟然忽然强硬起来,像个疯婆子一样。
她这还真不敢和她对上。
“看在老爷子的面子上,我不和你这小辈一般计较!”
尽管窦维娥走时,摆足了长辈姿态,但任谁都能看出来,她这是心虚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揣测着,林月到底抓住了窦维娥什么把柄,窦维娥又是为什么被林有青打成那样。
“散了散了!”
汤掀了,窦维娥也走了。
没热闹看了,村民也就散了。
没了外人,方才鼓起了一身劲儿,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的林月,倏地泄了气,蹲下身子收拾起残局来。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都仿佛给她多披了一层狼狈与疲惫。
沈煜少见这样的林月,手指蜷缩了两下,嘴巴开合,终究还是没说出安慰的话,只蹲下身子,同她一起收拾起来。
沈煜的动作并不出人意料,林月深吸两口气,压下心头的疲乏,道了声:“谢谢你。”
“算是房费。”沈煜神色淡淡。
他眸色清冷,很有禁欲味。
浑身都散发着让人忍不住想要将他弄哭,将他拉下欲海,看着他无法自持的气息。
林月忍不住回想,原主与他有过几面之缘,却为何从未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晚上,老爷子没回来,赵员外府上来了个小厮,说是老爷子今夜歇在府上了。
林月也松了一口气,当晚在弄堂里睡了个好觉。
谁想,次日一早村子里那些熊孩子也不知道受了谁的指使,竟然扔着石头砸她家的门,在门外叫嚣吵闹。
“臃肿肥胖蠢如猪,邋里邋遢臭酒鬼,天生一对不要脸,勾搭成奸羞羞羞!”
“狗男女,不要脸!”
林月好不容易能睡个懒觉,被扰了清梦,心情不快,掀开被子就冲到门口。
“嗷!”
一头撞上沈煜的胸膛,眼泪当即就涌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