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办公室上，挂着山河国画，那办公椅上的中年人手里拿着一份档案，来回查看，许久他脸色轻微变动，才用低沉的声音吩咐道。

“你把艾局长叫过来，我想单独跟他说一下。”

“是。”

这位中年男子是省警察厅的王厅长，年轻时候破解刑侦案件无数，被局里上下誉为‘案王’。

王厅长临近六十，快要退休了，一生经手的案子超过两千，就连间谍案，他也破过五起，很多案子就算不能迎刃而解，但也不能说毫无头绪。

再有六个月，他就要从这个位置上下来，脱下警服，回归到普通人的生活里。

但，就是这个节骨眼上，麻烦来了。

这份档案，是市局连夜整理的，王厅长有早睡的习惯，天大的事情十点之后就不归他管了，所以今天八点一早，案件才送到王厅长的办公桌上。

案件，棘手。

因为案件综述上，根本就没有提供任何线索：【6月20日晚9点，l市全市电力系统瘫痪，市区主要4个发电厂经技术排查，未发现任何问题，初步判定人为破坏。于晚10点32分恢复，事故原因有待进一步查明。】

“王厅长！”

两声清脆敲门声响起，王厅长眉角稍稍动了一下，看到方才所说的艾局长就在门口。

“进来坐吧。”他的语气里，尽显无奈。

艾局长缓缓坐下，她精致如玉雕的五官，威冷的双眸隐含秋水，一束梨花发型既干练又显气质，人称市局第一美女。

王厅长将档案推了回去，“这份案子，如果不是你签名，我都怀疑我看错了。”

艾局长微微一错愕，她从没看见过王厅长眼神里露出一丝绝望，现在他的绝望简直化成了气味，飘散在空中。

“王厅长怎么看？”

“不就是网络攻击吗？”王厅长两手一摊，似笑非笑道，“我这老骨头老喽！这些新的作案手法跟不上了，你们难道还指望我这个老家伙现在学编程吗？”

艾局长忽然站起来，微微低头，“王厅长千万不要这样说，此事影响严重，l市上报此案，是希望省厅能够加派相关技术人员和警力支援，而且我们也希望得到王厅长的指导。”

王局长将椅子转了个角度，没有正脸看她，目光斜向看着柜子上一枚枚奖章和锦旗，说了句奇怪的话，“对了，艾局你全名叫什么来着？”

“我叫艾佳琳。”艾局长平静地说道。

“艾佳琳，好名字，你看，小艾啊，你当l市局长这两年，貌似很少到省厅来交流吧？”

“有时候专注自己手头的工作是没错，可是也别忘了交流和学习。”

“你看，连我这个老头子都记不清你名字了。”

艾局长目光逐渐收凝，短暂沉静，“王厅长想说什么？”

“再有几个月，我就从这个位置下去了，省委常跟我提起你工作成绩，倒也不错。有空多来省厅走走，跟这里的同志交流一下，更有利于开展工作。”

王厅长缓缓闭上眼睛，如果说得这么透彻还不懂的话，他估计要考虑延迟退休。

“是，我明白了。”

王厅长好像想到什么，那残留旧疤痕的老手敲了敲桌子，“对了，据线人报道，那个‘组织’已经渗透到我省，我打算在下午会议上提及这事情。”

“这次的停电，不排除是他们所做，你们l市要盯紧一点。”

“好的。”

......

这次停电，并没有造成过多的惶恐。

电力官方挑了四个替罪羊，一起开了个新闻发布会，先是郑重道歉，然后用早已预备好的话术回击媒体的提问。

他们当然不可能说原因尚未确定，也不敢百分百保证问题解决。

而是将问题的所在指向了一个模糊的概念：新的供电方案存在缺陷。

只要抛出后续会加强完善之类的话术，那么即便后面再发生一次这样的停电，市民们心中也打了预防针。

而鼻子灵敏的自媒体自然不会放过这次热点，各种怪诞的文章如雨后春笋般冒出。

“真是无聊的报道，居然说是他国网络攻击，他们有这水平再说，不过毁我电脑，偷我资料的人...到底是谁？”

顾长卿正刷着新闻，再过半小时，他就准备下去。

今日是太空后勤部入伍日子，学校没有大张旗鼓地举行欢送仪式，这也是部队领导的要求，一切从简低调为主。

一是为了保护学生，二是不想落了口舌。

太空部新聘了一名本科生的消息不胫而走，按理说，最适合进入太空部的人选都是从空军里面万里挑一的人才，有充足的资历，丰富的经验最佳。

可新成立的太空部，竟然直接内定了一名在校本科生，这就让人匪夷所思了。

最开始是在校内论坛传开，然后再表白墙里面不知道被哪个好事者贴了出来，校团委知道之后，立刻删除了那天的**文章。

不过，这事情还是被有心人看到了，然而，学校对此的态度让人捉摸不透，虽然勒令删了文章，可还是没有明确禁止学生在私底下讨论这件事。于是，这件事情就被披上了神秘的面纱，打上了【机密】，【禁止讨论】等标签。

至于昨日电脑的事情，顾长卿只是说电脑故障修不好了，大家也就此相信。

“兄弟，走啦！”何志超拉起行李杆，拍了拍顾长卿的肩膀，他被学校分配到川省部队里面去，从基层做起。

这个地方确实适合他，川省自古以来多出美女，顾长卿回以拥抱：“老弟，希望你在那边能找到真爱。”

“哈哈，有空来部队玩。”

“文斌，你什么时候走？”顾长卿问道。

许文斌正看着地理相关书籍，“上岗通知说，还有七天才让我到岗，不急吧，在学校这里多玩几天也不错。老顾呢？”

“再有半小时，届时去图书馆前大广场那边等就是了。”

“等下跟你一起去呗。”

“谢谢你。昨天情绪激动了。”

何志超走后，许文斌斜眼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坐到顾长卿身旁，嘴角忽然露出一抹奇妙的笑容，“昨天的大停电，是你恢复的吧？”

顾长卿没有立刻回答他，眼皮稍稍垂了垂，“与我无关，只是电力故障而已。”

“真的？”

顾长卿不想多解释什么，四年舍友，他隐约知道许文斌对叶子有点意思，所以尽管叶子常来跟自己搭讪，他都会下意思装作冷淡的回避。

昨天实在情况紧急，恰好叶子能给到他最大的帮助。

而且，坐豪车的感觉挺不错。

“新闻不是说了吗？只是电力故障而已。”

许文斌转过头去，平淡地说道：“我昨晚在ktv门口，看到了你很匆忙上了叶子的车。你平时，可是连话都很少跟她说的。”

我靠，昨天这么暗的环境你都能看到？！

“咳，这事嘛。”顾长卿眼珠子转了转，实际上他不擅长说谎，再用谎言去掩饰，恐怕会漏出破绽，他只好说：“只是帮了点小忙。”

“这样...”

许文斌回到位置上，二十分钟很快就过去。

刘讼祖因为保研了，昨天就搬去研究生宿舍住了，气氛宿舍忽然变得尴尬起来。

“咚咚！”

顾长卿的手机屏幕亮起，叶子发来一条消息，【今天有空吗？我刚开车子去保修，顺便约你你出来喝点东西。】

“车子撞成那样，维修应该很贵吧？”

“咚咚！”

【没有的事，如果不是你恢复了供电，我家损失可就大了。怎样，今天有空吗？】

顾长卿思索了下，回复到：“今天有事情，去不了了。”

【明天呢？】

“明天也不行。今天就要调去组织了。”顾长卿敲完这行字后，还没发送，又将所有文字回退。改成“你约文斌吧，他今天有空。”

【可人家约的是你呀！ #可爱】

“以后有空再说吧。”

【好，那这杯咖啡你给我欠着！】

放下手机，他开口对许文斌道：“下去吧，时间差不多了。”

“好！”这简单的一个字，许文斌好像又恢复了一些精神。

...

一人拖着一箱行李，就往图书馆那边走，实际上两箱都是顾长卿的行李。

这段路其实并不远，七分钟的路程，而且今天人流竟然比平时要多很多，两人只是聊了些未来方向的事情。

“长卿，像你这样优秀的人，虽然只是去后勤部，但是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出不一样的成绩。”

“哈哈，哪里哪里，能安安稳稳，人生就这样差不多了，毕竟我父母有罪在身，上面能够接纳我，已经是无比感激，不在奢求更多。”

说到这里，顾长卿语气低了很多，许文斌是班上唯一知晓顾长卿父母一事的人，说道这里，这个话题就应该拾取打住。

“也是，哎，你有没有发现，今天图书馆这边人多了很多？”

“是不是因为学院毕业的关系，大家来这里拍照留念的？”顾长卿说完，心里又否定了自己的说辞，因为远看广场上，根本没几个穿着学士服的同学。

他们一个个刷着手机，大家没有相互交流，各自没有说话，像是在等人一样。

广场边缘有一条道路，顾长卿没有接到通知在哪等，那就在路边吧，比较显眼。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手机，还有五分钟。

“哟，这不是19届毕业生顾长卿吗？”

一阵令人厌恶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高委员戴着臂章，走到了顾长卿和许文斌身后。

高委员是大三的同学，并非跟顾长卿同一届，可是他现在身为校委的高层，对顾长卿这些学长并没有太过尊重。

要说缘由，那自然是跟叶子走得太近了。

顾长卿瞥了他一眼，感觉就像蛋糕上停了只苍蝇一样，“有事？”

“不不，我只是好奇，你们这些毕业的，离校不都是在生活区停车场等吗？怎么会忽然来到图书馆这里，怎么？舍不得学校？”

“还是说，你们也想看看那太空部队莅临学校知道吧？没事说出来，大家都是来这里看的，不丢人。”

见顾长卿一言不发，许文斌虽然不知道两人有什么过节，但毅然站在顾长卿这边，怒道：“喂，你这同学怎么说话的？知道对学长要有点尊重吗？”

“尊重？哼，我看校委记录那边，他可是留了不少案底哦，这种学生，在我们学校只是吊车尾罢了。”

“哈哈哈哈哈。”许文斌听到高委员的话后，忍不住发笑起来，好像听到了世界上最搞笑的话，如果顾长卿是这个学校吊车尾，那么这个学校九成九的人连垃圾都不如。

“这位学长，你笑什么？”

高委员对顾长卿和许文斌两人的态度截然不同。

“我笑有人真的是无知，算了，既然你没屁放了，就赶紧走开。”

高委员挺起胸膛，“当然有事！你们两个最好还是挪个地方，等下部队领导的车来了，别挡着人家，破坏了对学校的印象。”

“哦？你们校委的人今天临时派来这里维持秩序的是吧？你们竟然连部队要接走哪个学生都不知道？”

高委员眼角晃过一丝暗光，“哼，学校不说，我们自然是不知！不过那些军官自然有办法，我们只需要维持秩序和维护学校形象而已。”

“哈哈哈，很不巧，你的顾师兄是...”

许文斌正要说下去，却被顾长卿伸手阻止了，他抬头看向远方，两人目光追寻而去。

“哗哗哗...”

远处天空，响起螺旋桨的声音，一台墨绿色的直升机旋即驶来，在学校上空盘旋，巨大的破风声荡起一圈圈气浪。

“真是舍得，竟然直接派飞机过来。”

顾长卿嘴角露出一丝弧度，点开了手机，扒开了手机壳，从里面拉出一条天线！

没错！就是老式收音机那种天线！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准备降落的直升机时候，顾长卿点开了自己的音乐软件。

就在直升机落地一瞬间，在场的每个人，都清清楚楚听到了一声音量巨大的提示音，【蓝牙已连接！】

随后，一阵窒息的旋律忽然响起，每个人心头忽然一紧。

有人一开始没听出来，眉头紧皱，忽然间，也如同心梗发作一般变得神色紧张。

这首曲子，赫然是《运动员进行曲》！！！

他刚刚竟然入侵军用直升机，用广播将这曲子放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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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点音乐暖暖场呗~”顾长卿心里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