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凝怒视看着她阿奶,狠厉的寒光从如水的眸子里迸射出来,纤细的手指慢慢收紧。
随着力度加大她阿奶痛的手都抖了,黝黑的脸变得扭曲,干瘪的嘴角连带着眼角抽搐着,“小蹄子,你想打人不成?”
“来人啊,要死人了。”
月老太大声喊着,猛的甩开她的手,身子向后咧跄了几步,操起扁担扔了出去,月凝抬手接住扁担,刚想说话,吱嘎两声,偏房的门开了。
一前一后相继走出来两个妇人,只见紫色粗布衣衫的瘦高妇人,疾步跑到她阿奶身边,伸手捋着她的心口。
“娘,消消气,当心身子啊!”
“大嫂,你家的事本就和娘无关,凝丫头这是要逼死娘啊?”
说话的妇人是月凝二婶杜月娇,她二婶说着话狠瞥了一眼她娘,吓得她娘抖得跟只鹌鹑似的,“她二婶,凝儿是无意的。”
“放屁,老太太手都快被折断了,你还说无意?我看就是你们娘几个不想我们好过!”
“娘,您身子要紧可不能和死丫头生气,咱们白养着他们一家,你瞧这都欺负到您头上了,这往后的日子没个消停了。”
挺着肚子的妇人抹着泪,扶着月老太说着。
“三弟妹说的对,与其养一群白眼狼,不如分家来的省心,省的有人不知深浅招来灾祸,牵连咱们。”
她二婶早就惦记着她家的破屋,她儿子城里读书,过几年就要娶媳妇,此时把人撵出去,正好给她儿子住,便提了分家。
月凝看着一唱一和的两位婶婶,活动着手腕,轻笑了一声,“二婶是想分家,还是想把我们一家撵出去,霸占这间破屋?”
“说我逼奶奶,那是谁逼着我嫁给那糟老头子?
既然我撞柱子没死,那我就好好活着,谁让我不痛快,我就让她不痛快——
我们一家在这大家都不高兴,那就顺了二婶的意如何?”
月凝想着自己还没为区区碎银发过愁,如今这点事算个屁,只要有命,哪还不能弄出银子。
再说她阿奶一向偏疼,膝下三个儿子,只有他爹最不受待见,住的屋是最破的,用的是捡最不好的。
而她两个叔叔就不同了,二叔家儿子月易在城里念书,听说已是个童生,有望考上秀才,她阿奶自然紧着二叔。
他三叔三婶向来嘴甜,事事顺着她阿奶,家中地位自当比他家强。
而她家,自己痴傻,两个弟弟体弱,妹妹年幼,白氏在娘家也无地位,她阿奶怎会看得上?
不如就顺了她的意,离开这不待见人的地方。
“小biao子谁逼你嫁人了?父债子偿你就得管,既然你想分我也不拦着你,但房子在月家,你们住不得。
你家的地都是你两位叔叔打理,自然也不归你们,拿上你们的东西滚!”
月老太也早有此意,不如趁此机会让她们滚得远远地,撇清关系,财主找上门也和他无关。
白氏见老太太同意了,膝盖一软就要跪,月凝伸手拦住她,“娘,事到如今您还看不明白她的心思吗?求人不如求己,为什么卑微的下跪?”
“同是媳妇,你看看他们衣衫完好,面色粉嫩,十指不沾阳春水。
您呢,衣不蔽体,满手生茧,三十几岁的容颜看着和阿奶一样,您就甘愿做一辈子下人伺候她们?”
月凝横扫那三个的妇人,字字戳心。
她二婶扯了下衣袖盖了下自己的手,想着他儿子是她婆婆的心尖肉,是月家的希望,谁要是断了他儿的前程,她婆婆岂会饶了她?
“我穿的体面还不因为你,要是不你傻我儿能被人耻笑?我含辛茹苦供我儿念书还不是想他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一旁的三婶捂着肚子嘤嘤哭着,“娘,我怀孕身子重,嫂子心疼我让我多歇着,凝丫头不懂也就算了,可这话明摆着说您偏疼吗?”
“我娘说我身子打小就不好,这好不容易怀上,让我静心养胎,为月家延续香火,我的苦谁知道?”
呜呜呜——
二儿媳妇光宗耀祖,三儿媳妇为月家添丁,俩媳妇功不可没,月老太怎会指责他们?
“白氏,你对月家有何功劳?你看你的孩子歪瓜裂枣一无是处,我可怜我死去的儿,养着你们一群废物,别在这恶心我。”
“死丫头和我耍横你也不看看这家谁做主?容不得你在这造次,把他们的东西给我扔出去。”
二婶子得了老太太吩咐,扭着身子进屋扔东西,院子里的动静闹得大,引得乡亲们来看热闹。
“这是咋了?”
“撵人呢,你没看今个地主要债,月老太差点逼死她孙女。”
“黑心不眨眼,他大儿子可没少出力……”
“乱嚼什么舌根子?帮不上忙就闭嘴。”人群里走出一个身穿藏青色的中年男子,厉声呵斥了一声。
“月老太,分家也不至于扔他们东西,你这做长辈的总得顾及一下自己的面子。”
“村长,您这话说的,我自家事,您插的哪门子手啊?”月老太阴阳怪气的说着。
月凝拦住她二婶,看向村长,“村长是一村之长,怎么管不得月家的事?二婶您扔我家东西就不怕我闹到城里,影响您儿子念书?”
“村长伯伯,月凝想请您做个主,今天与月家分家,我阿奶让我们净身出户,我想问问作为月家子孙,房子和地是不是应该有我们一份?
我爹生前月月交付月银,而我爹欠下债务阿奶不管我可以理解,但属于我家那份用度她是不是该给?”
“你们是月家人当然有份,月老太你家事我是不想管,可凝丫头求到我,我就得做到村长的职责。
他们孤儿寡母这么出去,你就不怕戳脊梁骨吗?你不顾及亲情,也要顾及下你二孙子的颜面。”
他们二人的话月老太听得明白,这事要是闹到城里,别说考秀才,童生怕是都做不得了,咬咬牙忍下了气。
“好我给,河边有房有地,只要不丢月家的脸,去那随便折腾。”
“谢阿奶成全。”
“村张伯伯谢谢您替月凝做主,但是月凝还想请村长做个见证,今日分家,日后我家过得如何与月家无关,立字为据。”
月凝步步紧逼,拿到了属于他家那一份,立下契约,生死与月家无半点瓜葛。
话落扶着她娘进屋收拾东西,两床破了洞的被子,几件不堪入目的衣裳,草草收拾了一下,扶着娘拉着弟弟妹妹出屋子,向院子外走。
“白氏,今个事是你们自己选的,莫要在外面嚼舌根子,说我老婆把你们撵出去的。”月老太说道。
月凝顿住脚,猛的看向她,“阿奶,我念您是长辈叫您一声奶奶,可您该扪心自问,您配做奶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