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习室里,李诗格拄着下巴,面无表情的盯着桌上摊开的四级词汇,腰板挺得笔直,看起来还真有些学霸气场,辞蕋看了她一会,一把拉过她拄下巴的胳膊,李诗格的头失去手的支撑,“嘭”一声撞在桌上。她迷迷糊糊的坐起来,揉揉眼睛。
辞蕋拿过她桌上的四级词汇,“来,看这么半天了,我考考你,要是答错一个,吃饭的时候,你就把你盘里的锅包肉给我一块。”
“那我还不如直接给你买一盘呢。”李诗格抢过他手里的书,扔进身后的背包里。
“我说坐了这么久,你就一点没看进去?”
“看进去了,我现在满脑子都是一个字母——z”说着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大大的z。
辞蕋哀叹一声,“得!这一上午的功夫又白搭了。”
李诗格显然对辞蕋这种费力不讨好的行为而匪夷所思,“大哥,你倒是该干嘛干嘛啊!大周末的跟我耗什么?你不是一堆哥们吗?玩去啊!”
辞蕋嘴角抽了抽,暗诽,我在这陪你背单词,你倒还烦上了是吧?
他从椅子下面掏出来一个大塑料袋,“嘭”一下砸在李诗格面前,李诗格扒开袋子,喝!里面全是瓜子,她抓了一把嗑起来。
“呸!”李诗格嫌恶的吐吐舌头,“怎么是生的?”
辞蕋看着她那小样,呵呵一乐,“废话,炒熟了还怎么种了。”
“种什么啊?”
“上个星期你不是说试验田开始试种了吗,我本来想过几天再给你,可看你昏昏欲睡的样,也别在这浪费光阴了,走,下地播种去!”
辞蕋本以为李诗格一定会赶紧软磨硬泡,求自己陪她一起去,可等了半天,她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盯着塑料袋里的瓜子。
辞蕋推了她一下,“哎!入定了你。”
李诗格缓缓抬头来了句,“我觉得,还是炒炒吃了吧。”
辞蕋的一张小白脸黑的可以,“你就这么想吃瓜子?”
李诗格轻咬下唇,一副欲言又止的小样,“试验田我早就种完了,全种的绿茶。”
辞蕋不甘心的问到,“全种满了?一点空地都没留?”
李诗格望着他坚定的点点头,辞蕋那副难受样别提了。
“大哥,你这么惦记我的试验田干嘛?你种你地里去不就得了。”
“不成!那样就没意义了。”辞蕋左手抓起李诗格右手拎起那塑料袋瓜子,一双大长腿往门口迈去。
此时清明刚过,恰逢谷雨。蜿蜒曲折的阡陌之上,已是花草繁茂,树木葳蕤。辞蕋用那辆借来的自行车载着李诗格在这条郁郁青青的小道上颠了一路。
“我说你不是有电动车吗,干嘛还借自行车骑?”李诗格腾出一只手揉揉酸痛的屁股。
辞蕋笑道,“电动车速度太快,还未看清两旁的景色便一闪而过,岂不辜负了这浓浓春意。”
李诗格坐在后面呲牙偷笑,上个星期还把食堂阿姨当女神的人什么时候这么文艺了。她下颌微扬,轻轻嗅着空中飘散的青草气息。眼前绿意萌动的景象在昆明并不少见,因为在这个暖暖的小城里春意可以延绵四季。
颠了好一会,终于到了试验田,一望无际的田野被一段段绳子分隔成一块块绿地,每一块绿地的地头都插着一个半米来高的小木牌,上面写着xx学校,xx学院,xx班级,编号xxx,有好多人早早就在地里种上了植物,现在长势正猛,偶尔风从侧面拂过,万倾之地,立即掀起层层叠叠的绿浪,给人的视觉冲击绝对不比观海潮小。
“停!”李诗格猛的一喊,辞蕋长腿立即往地上一支,车瞬间就停了。李诗格从车上蹦下来就往自己的那块地走,辞蕋把车往旁边一扔也跟了上去。
“你确定就是这块地?”辞蕋望着满眼的绿色,立即犯了眼盲症。
“错不了,牌子还搁这插着呢。”李诗格抬手给他指指。
辞蕋顺着她指尖的方向看去,还真立着块牌子,突然他“噗呲”一下乐了。
“怎么了?”李诗格一副不明所以的样。
“没事,数不错。”
李诗格往牌上一看,编号514,李诗格白了他一眼,这么烂的梗也能笑出来。
他俩在地里转了一圈,丝毫没有发现可以利用的剩余空地,看着辞蕋沮丧的脸,李诗格也有点不落忍,她找个阴凉地俩人面对面的坐下来。
“我是真不明白,你非得给我种向日葵到底是为什么呀?”
然而辞蕋就这么看着她,一个字不说。
李诗格急了,“快说啊!你是不是爷们!别那么肉行吗?我们东北人最烦的就是这股闷劲。”
辞蕋一听没生气反倒笑了,他看着面前的李诗格,确实比好多南方男生还高,而且很瘦,夏天穿短袖的时候就能看见细的和麻杆一样的胳膊在袖口里来回逛荡,不过脸长得倒是挺像南方姑娘,看着柔柔顺顺,和她那粗犷的性格一点都不符,而且她的声音真的很特别,不像周身的那帮女生似的那么嗲,咋一听就好像十五六岁的男孩,声音空幽而清澈,闭上眼去听会让人有种时光倒流的错觉。
“现在我说不出来,只有等我种的向日葵开了我才能告诉你。”
李诗格张大嘴巴,一脸惊讶,“真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什么?”
“你这么厚脸皮的人还有说不出口的时候?”
“……”
李诗格麻利的站起来,拔起地上种的一簇绿茶。
“哎!你拔了干嘛?”辞蕋当然知道她这是给自己的向日葵腾地方呢,但却不明说,还得装一副心疼的样问她。
李诗格懒得理他,把拔下来的绿茶往旁边一扔,拍怕手上的土,“行了,现在有空地了,种吧。”
辞蕋指指身下盘子般大小的空地,“就这么点?”
“你还嫌小啊!这么大地方足够你种一颗的。”
“就一棵?”
“那你想种多少?牺牲我的一棵绿茶已经是极限了。”
辞蕋不说话,转身拿起地上装瓜子的塑料袋,就往地上扣。
“哎!你干嘛?”李诗格赶忙去拉他,可为时已晚,一袋子瓜子全倒地上了。她一下被气笑了,“照你这么种一个都活不了,全得死!”
辞蕋倒一点都不在意,“死就死呗,大不了我就不告诉你我为什么要种向日葵的原因。”
李诗格蹲下来,芊细的食指挑起辞蕋尖尖的下颌,“为了你一句话,我可是把自己种的绿茶都拔了。”语气听着幽幽的,有点威胁的味道。
辞蕋脑袋一转,下颌从李诗格的手指上移开,“才一棵而已,再说有我那一袋子向日葵陪着,我想它一点都不孤单。”
李诗格看着辞蕋那副难得的正经样,忽然有点想笑,可又笑不出来。辞蕋盘腿在地上坐着,一米八几的大个,却长了张中学生似的小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微卷着,样子真的好像未经人事的孩子,但说起话来却尖刻的很,真是让人生气又让人怜惜。
折腾了大半天,俩人骑个自行车又颠回学校,路上天色已晚,街道两旁的大排档,烧烤,各种小吃都发出来烟熏火燎的味道,嗯,也许用人间烟火来形容更好。
“嘿!天都黑了,要不吃完再回去?”辞蕋被这香味勾的馋虫都出来了。其实李诗格也饿了,她轻快的跳下车,“成,就在这吃了。”
俩人把车停在一边,进去找个空桌坐下来。
李诗格坐下后感觉桌上少了什么,她朝外边大喊一声,“老板!来两瓶啤酒。”
辞蕋拿筷子敲了她脑袋一下 “嘿,看不出来还你还会喝酒。”
李诗格接过啤酒自豪的笑笑,“那是,在东北不但要会喝还要能喝,”她拿起桌角放的玻璃杯,啧啧道,“你看看,这么小的杯喝着能过瘾吗?”她给自己倒完后又给辞蕋倒了一杯。“在我们那,夏天都喝扎啤,这么大一杯。”说着她还比划了一下。
辞蕋一乐,“那你们家那是不是竟是大酒包。”
李诗格一拍桌子,“嘿!怎么说话呢?什么大酒包,那叫豪爽!会不会说话。”说完她还干了一杯,算是做个示范。
辞蕋看着李诗格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粗鲁样,心里竟觉得她太可爱了。虽然还想再看一会可还是忍不住提醒她,“哎,别喝多了,明天该头疼了。”他抢下李诗格手里的酒瓶,把她扶起来。可这会李诗格已经喝高了,她在辞蕋的怀里不停的扑腾,就像一条滑不留手的小鱼。
辞蕋耐着性子,把她按到后车座上,自己也翻身上了车,怕她从车上掉下去还特意提醒着,“要是觉得不稳你就拽着我点。”
“嗯。”她干脆的答应了,辞蕋没想到喝醉的李诗格竟然这么乖,和平时的高冷样截然不同。
上了路辞蕋才发现,他刚才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李诗格的两条胳膊就像大钳子一样牢牢的钳住了他的腰,勒的他气都快喘不匀了,然而李诗格就在后面扯着嗓子嚎着各种情歌,什么《爱情买卖》《火苗》《最炫民族风》都嚎了个遍,可能是喝醉的缘故,唱的没一句在调上。辞蕋在前面嘿嘿笑了一路,要不是在骑车他真想把她录下来,等她醒了再放给她看,她会有什么样的表情?
唱了好半天,李诗格大概是累了,脑袋附在辞蕋的背上一动不动的趴着。
骑了好一会,辞蕋在女生公寓门口停了车,“诗格,到地了。”辞蕋喊了一声,李诗格没动弹。
“哎!诗格!”辞蕋又喊了一声,她还是没动弹。得!这货指定睡过去了。没办法女生公寓辞蕋进不了,只好像唐绯求助,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播了电话,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电话无人应答,辞蕋默默的挂了电话,嘴角露出一丝邪笑,载着李诗格又上了另一条路。
第二天李诗格醒来,两眼一睁,还是黑的,怎么回事?她伸出手摸了半天才发现自己被装进了睡袋里,她揉着涨的发疼的脑袋回忆着昨晚的事,先是吃烧烤,喝了点酒,醉了之后辞蕋送自己回宿舍,然后路上唱了会儿歌,再往回就睡着了,李诗格这个人没别的特点但却有项特殊技能,就是喝醉之后还记得发生的事,可关键是她睡着了啊!睡着了还能记得吗。
李诗格根据昨晚的记忆和现在的处境分析了一下,有两种可能,第一是辞蕋把她送回了公寓,结果唐绯趁她睡着故意整她,第二是辞蕋没把她送回公寓,而是趁她睡着故意整她,总之结论就是有人整她。
她扭动了一下腰身,喊了一声,“唐绯!”没人应她。李诗格想应该不是唐绯,要真是她干的这会儿保准得笑喷了。
她停了一会又喊了一声,“辞蕋!”还是无人应,怎么回事?这回她急了,挣扎着要坐起来,可是空间太小了,根本活动不开,她一次次要坐起来又一次次的倒在床上。而在这过程中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静的诡异。
其实辞蕋就躺在李诗格身边,看着她在睡袋里一顿折腾。他倒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伺机报复一下,她昨晚又抓又挠的把自己折腾够呛,今天也该换她遭遭罪了。
他看着李诗格裹着睡袋在床上一顿翻腾,这个幸灾乐祸啊!他还邪恶的拿起手机摄像头对准了睡袋,辞蕋想以后李诗格要再说自己不爷们就把这段录像放给她看,好好臊臊她。
然而辞蕋录着录着发现不对劲了,李诗格突然毫无征兆的安静下来,裹在身上的睡袋呼扇呼扇的,好像里面的人在发抖,她竟然害怕了。辞蕋心一惊,赶紧把睡袋的拉链拉开,“诗格!怎么了?”
李诗格没有回应。辞蕋立马把裹着她身上的睡袋褪下来,他看到李诗格双臂抱在头上,把脸深深的埋在臂弯里,辞蕋扒开她的手柔声安慰道,“别怕,别怕,我这不是和你闹着玩呢吗。”
可李诗格还是没反应,双臂抱着头,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一样。辞蕋急得一把将她抱过来,“诗格!这是怎么了?说话啊!”
李诗格蹙着眉,紧闭着双眼,一副痛苦的样子,嘴唇哆哆嗦嗦似乎在说什么,辞蕋把耳朵凑到她嘴边,听清了俩字,“救命。”
救命?这儿也没人杀她啊?为什么她会吓成这样?辞蕋抱着她的手臂紧了紧,想以此给她更多的安全感,慢慢的李诗格身体放松下来,不再那么抖了,辞蕋也松了口气,突然李诗格的眼睛猛的睁开,挣脱辞蕋的手臂就往床下跳,辞蕋赶紧一把拉住她,“这是干嘛去啊?”
李诗格一脸紧张,“不行,上课要来不及了。”
辞蕋悬着的心一下掉回了肚脐眼,你这剧情也太跳跃了吧?
“上什么课啊,今天是周六。”
李诗格愣了一下,“真的吗?”
辞蕋摸摸她脑门,没发烧。“刚才发生什么事了你还记得吗?”辞蕋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刚才?刚才我不是睡着了吗?”李诗格一脸坦然。
“睡着了?那你刚才哆嗦半天原来是梦游呢?”
李诗格微蹙眉,故作思考,“嗯?梦游?不记得了。”
辞蕋气的一呲牙,给李诗格额头上来了个双爆栗。急得心都快从嗓子眼里吐出来了,合着都白担心了,李诗格!你可真是个作人的小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