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乐言听男人说祥盛粮铺的老板是他家远方亲戚,便想赶紧把人送走,自己家里条件有限,让一个病人长期住在柴房也不是个事。
更何况,他从山上滚下来还不知道有没有内伤,若耽搁久了,只怕会留下后遗症,还是去镇上的医馆看看的才好。
尚研秋一听他可以回镇上,精神头更足了。
“这,这方便吗?会不会太麻烦你?”
其实,他早就想回去了,只是自己摔断了腿,实在无法行走,才想着叫苏乐言帮忙送信。只是,丢失贡品是大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安全,要是自己能回去那就太好了。
“不会,刚好我有一辆板车,可以带你过去。”
二人商量好以后,苏乐言便从柴房退了出来。
方世宏正爬在门口听他二人说话,一个没注意,门忽然就打开了,他因为失去了依靠一个趔趄直接栽进了柴房。
这下,三个人都尴尬了。
方世宏一双眼睛盯着狗皮褥子上的尚研秋看,只见那人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睛里带着几分笑意,慵懒的躺着,更添一份潇洒恣意,心道:难怪这恶女人天天往柴房跑,原来是在柴房里藏了个小白脸啊!
这,这在他眼皮子底下养男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好,好你个恶女人,我说你这几天又是熬红糖粥,又是做卤味的,感情你这是养了个小白脸啊!“
方世宏从地上爬起来,看着两人望向自己的奇怪眼神,总感觉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要是什么也不说,那也太奇怪了吧。
”你嘴巴放干净点,谁养小白脸了。“
被他这么一打岔,苏乐言果然忘了问他,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这还不是养小白脸?他……他这脸不白吗?“方世宏对着苏乐言杀人般的眼神,忽然就压低了声音。
”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把你丢出去。“
苏乐言懒得跟他解释,狠狠一把将他拉到门外,轻轻关上了柴房的门,又提溜着方世宏回了堂屋。
方世宏因为拉肚子,拉的腿软脚软,刚才又受了惊吓,这会儿整个人混身冒虚汗,便乖乖坐在木凳上等着苏乐言发落。
“你我还是名义上的夫妻,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这人是我从山上捡的,明天,明天我就把他送到他亲戚家去。你放心吧!”
看到方世宏一脸萎靡的样子,苏乐言还是决定解释清楚的好,再怎么说这也是一个男人的尊严,况且她也不想被人误会成一个作风有问题的人。
方世宏听了她的解释,果然有了几分精神。他是不靠谱,也知道苏乐言不想跟他过了,可毕竟二人还是表面上的夫妻,有些事他还是不能接受的。
“好,你说没有就没有,我相信你。”
方世宏本还想争辩几句,但看到苏乐言冷漠的眼神,忽然一阵心慌,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以前,他有爹娘管着,没吃了没喝了找爹娘要就行了。后来,成亲了有林氏管着,林氏泼辣彪悍,家里什么事都是她说了算,自己只要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干就行了,家里大小的事他也没怎么操心过。
自林氏去了以后,他就像一只脱了缰的野马,沉迷于吃喝嫖赌,过了一段逍遥自在的好日子。
因为欠人家的钱,被人追债追到家里来,他因经不住打甚至动了卖儿卖女的念头。当时,他被那个恶婆娘打了一顿赶了出去,后来又被人卖到黑窑做了一个月的苦工。
本以为这辈子就要死在黑窑了,谁知道老天爷开眼又叫他逃了出来。
其实,在刚回家的时候,他也想过,万一那女人跟上次一样,不管他的死活该怎么办?
可当他被人按在地上暴打的时候,是她伸出了援手,又是她给了钱赎回了自己。
再加上这些日子,他可以睡在温暖的炕上,还能吃到浓稠的稀饭。
他就觉得只要能看到苏乐言他就有了底气,就好像孩子看到娘一样,不再害怕,不再恐惧。
可是,看到现在的苏乐言一脸凝重的表情,他真的害怕了。
“多谢!”苏乐言嘴唇轻启道了声谢,又缓缓开口道:“有件事,我想我们该谈谈了。”
方世宏好像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可他有什么理由阻止人家说下去呢?
对了,装病!
“哎呀,不行,不行,可这肚子疼的厉害,头也晕的厉害,我得回去躺会儿。”
方世宏一手抱着肚子,一手扶着头,颤巍巍站起来就要离开,他恨不得马上逃离这个地方。
“好吧,等你养好了身子,我们再谈和离的事。”
苏乐言看他这样,以为他病情又加重了,只能按下不提。
方世宏愣了片刻,立马逃出了堂屋,三两步跑进了东屋,一把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他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刚才她说什么?
和离!
这个女人哪里这么大的胆子敢提和离。难道她不知道只有男人休女人的份,哪里有女人敢提和离?
还有,她一个被拐来的,和离了又该去往何处?
而另一方的苏乐言也依靠着火盆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又做了同样的梦,在梦里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冲着她喊:”乐言,乐言!“
后来,她又看到了那个小女孩,她和小女孩在一个漂亮的花园里荡秋千,秋千荡的好高,好高。
身后的小丫鬟们害怕的喊着:”郡主,郡主,小心别摔了。“
很快,梦境又换到了另一个地方,她和一个年龄差不多的男孩一起在街上奔跑着。好热闹的大街,有玩杂耍的,有卖糖人的,街道上挂满了灯笼,两旁的树上还帮着五颜六色的彩带。
梦里的苏乐言笑的那样开心,那样幸福。
可是一转眼,她就来到了一个黑暗的地窖里。
地窖里有几个跟她差不多大小的女孩子,她们都在哭,哭声中还夹杂着一个粗暴的男声,还有鞭子抽打在身上的声音。
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窖里,她拼命的嘶吼着,拼命的挣扎着,沾了盐水的皮鞭狠狠地打在身上。
梦里的皮鞭刚一落下,苏乐言就睁开了眼睛,一双空洞的眼睛惊恐的看了看四周,良久才缓过劲来。
”原来是个梦啊!“
被噩梦惊醒的苏乐言无力的瘫倒在椅子上,脑子里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