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顾大海说了两个“我”字，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顾老太早年守寡，一个女人把顾家三兄弟拉扯大，在顾大海眼中，母亲是这世上最值得尊重的人，从小到大，他从来不敢违抗母亲说的话。

顾老太让他把菜地让给大伯一家，他让了，顾老太让他把女儿嫁出去，换100元给顾凤娇当学费，他也同意了。

在他心中，顾老太做的一切都是对的，都是为了这个家着想。

这次本来就是带顾晓霞回去嫁给李二麻子的，他哪敢说什么。

顾大海的反应也代表了他的答案。

顾晓霞心里冷笑一声，有这样一个爹只能怪命运不济了。

王桂琼气得眼睛红了，身子也在发抖，自家这么好的姐姐，怎么会摊上这样一个怂包男人。

看到自家媳妇气成这样，李二狗很是心疼，很想问媳妇一声：“媳妇，要不我替你揍这个怂包一顿，替你出出气。”

“顾大海，我们离婚。”一直没说话的王桂芬，在这一刻突然抬起头出声。

离婚？！

所有人都吃惊地看向王桂芬，顾大海更是不可置信地盯着王桂芬，他觉得是自己耳朵听错了。

这样的王桂芬让顾大海感到非常陌生，一直顺从听话的女人，逐渐开始脱离自己掌控，加上之前被自己女儿一顿抢白，这样的感觉让顾大海由最初的震惊转为了愤怒。

“王桂芬，闹够了没！我都来接你两次了，别再给我使啥小性子，快点收东西，走人，这次再不走，你以后就别想我再来接你！”

王桂芬红着眼眶看向顾大海，肩膀颤动。

“顾大海，晓霞也是你的女儿，她明明什么都没做，你却能任由别人这样毁她清白，逼她嫁给二麻子，晓霞没你这个爹。我们都不会再回顾家，离了婚，这样你们就不能再逼晓霞了。”

顾大海咻地站起身，快步冲向王桂芬，抬起手就要打下去。

这个被自己打了这么多年的女人，今天是要翻天了。她生不出儿子，他不嫌弃她就不错了，居然还敢提离婚。果然母亲说得对，对媳妇就要打，打狠了，才会乖乖听话。

就在顾大海手要打下去的时候，李二狗的棍子先打到了他的手上，顾大海痛得嗷叫了一声。

顾晓霞一把拉过王桂芬护在身后。

“顾大海！你胆肥了，敢打我姐，当我们家人都死了是吧？我姐说了，要和你离婚，二狗，给我盯好他，再敢动手，就往死里打，我这就去拿纸笔，你们写个字据，双方按个手印，这事也就成了。”

王桂琼最初震惊后，就开始激动，自家姐姐终于开窍了，赶快转身进屋拿纸笔，趁热打铁，生怕慢一秒王桂芬又后悔。

八零年代的农村，男女只要搬在一起住就算结婚了，并没有什么领结婚证的概念，这一住也就是一辈子的事，有没有结婚证，没人在意。

王桂芬和顾大海结婚的时候也没领过什么结婚证，王桂芬直接从顾家出来，也等同于离婚了。

只不过为了以后麻烦，还是立个字据比较好。

顾晓霞知道10年后，国家会出台相关法律，94年之前的事实婚姻都被承认，如果现在不立个字据，到时候顾家上门来扯皮更麻烦。

顾家人都傻眼了，明明是来接人，怎么变成离婚了。

马彩玉急了，要是离了，顾家得拿出150块钱赔给李卫国，那凤娇的学费怎么办。

罗娟急了，要是离了，顾家的那些活不得累死她。

马彩玉忙开口：“晓霞，快劝劝你妈，夫妻闹点矛盾很正常，哪到了离婚这一步啊。”

顾晓霞微微一笑，转头朝屋里喊：“小嬢，我那屋桌上就有纸和笔。”

马彩玉：......

罗娟为了自己能在顾家过得自在，怎么可能放过王桂芬这头老黄牛，不再端着架子，忙上前拉着王桂芬的手。

“二嫂，二哥这么好的男人，你怎么舍得放弃。离了婚，你这把年纪，也没人会娶你了，你一个女人带着晓霞没房没田没地的要怎么过呀，别任性了，咱妈已经不怪你了，跟我们回家吧。”

“三婶，原来在你眼里，会打老婆的男人才算好男人？赶明儿，我一定会把这话告诉三叔，让他对你再好一点。”

顾晓霞重重咬了那个“好”字，谁不知道三叔是妻管严，他哪敢动罗娟，平时只有罗娟打他的份。

罗娟愣住，讪讪放开了握着王桂芬的手，心下却想男人打老婆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但她不敢说出来，怕再惹怒了这一家子人。

王桂琼拿出纸笔交给晓霞，让她代为写字据。

上辈子签过无数协议，和无数法务打过交道的顾总，写一个离婚协议也算是轻车熟路，严格按后世法律协议格式书写，以绝后患。

字据写好后，王桂芬没任何犹豫按上红泥，用劲按在字据上，力道差点没把纸红弄破了。

字据递到顾大海面前，他坚决不愿按。

“王桂琼，我又没得罪你，你却来拆散我和姐的婚姻，你安得什么心！王桂芬已经嫁到顾家，生是顾家的人，死是顾家的鬼，这婚我坚决不离。”

李二狗一看急了，上前拉住顾大海的手就要往协议上按，顾大海拼命挣扎。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苍老有劲的声音：“在闹什么？”

声音一出，堵在门口的人群都自动散开，留出一条路来。

来人是一个约莫六十多岁，头发花白的长者，手里拿着一根烟锅，正是十碧村村长李爱国。

李爱国从小生在十碧村，长在十碧村，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一直担任着十碧村的村长，如果放在旧社会相当于宗族族长，他的威望村里一般人不敢撼动。

李爱国之所以受到十碧村人的拥戴，还因为他做事公正严明，从不徇私。

当年他的小儿子提亲失败，在路上堵王桂琼，被李二狗打了，李爱国非但没找李二狗的麻烦，反而回家教训了小儿子一顿，让儿子断了这个念想。

从那以后，李二狗在村里谁也不服，就服李爱国这个村长。

看到李爱国进来，李二狗忙迎了过去：“村长，您怎么来了。”

顾晓霞看到紧跟在村长后面的大叔，怎么这么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