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古仙这时才注意到角落里的常悦之,她身侧还有几个同样脏兮兮的乞儿。他面露厌恶,摆摆手,“去去去,乞儿懂个屁!我这可是县衙里有人,才告知给我的,要不然,我怎会在此支上一桌!”
其他人听完解释后,对讲古仙说的话更是信任了几分。
不少人先后争着抢问更加细致的问题,情绪激动,说话速度之快,唾沫飞溅到了讲古仙的颜面上。
趁着众人吵闹,讲古仙轻声道了几句告辞的话,提着自己的东西跑了。
常悦之跟随其后,进去了一个小巷子里。她环视四周,发现巷子寂静无人,冲着心底美滋滋盘算怎么花钱的讲古仙喊了一声,“站住!”
声音威严有力,吓得讲古仙脚步一顿,机械般回首,发现是方才问他问题的小乞儿,心底松下一口气,骂骂咧咧:“臭乞儿!吓死你爷爷我了!”
“你方才说的,可都是真的?县衙里的人告诉你的?”常悦之追上前问道。
讲古仙本是贫苦出身之人,对乞儿并不排斥。可见常悦之这么问他,心理防线提高了几寸,“可是有人要你这么问我?”
常悦之一笑,回道:“并无。”
那就好,没人抢饭碗就成!讲古仙的心都落在了自己的肚子。
“那你滚滚滚,别耽误爷爷我去喝酒!”讲古仙说完,还骂了两句。
听着骂骂咧咧的话,常悦之并没有生气,而是扯出一抹灿烂笑容,“方才你走后,我听闻有人说,你一切都是瞎掰的。我觉得他们说的不对,和他们争辩了几句,被他们骂了。想着来和你说一声,怕是有人眼红你讲古能得钱——”
说着,常悦之的声音愈发小,有意不把话说清楚。
讲古仙一听这话,那还得了,直接着急,忙问道:“小乞儿,你说的可是真的?”
“顶真!”常悦之斩钉截铁道,“还有人说,明日开始去县城下村,把你说的添油加醋再讲上些。”
“这帮混球!”讲古仙咬牙恨恨,手中拽着几枚铜板。
片刻,讲古仙缓下一口气,“无妨,我这儿可是有张县丞大人。”
讲古仙得意洋洋地说完,瞧了眼常悦之的模样,伸出掌心,拨了几下掌心上的铜板,指尖拈起三枚铜钱,而后又改拈一枚,投掷给常悦之。
“小乞儿,你拿着。”
给完钱的讲古仙,渐渐没入了巷子深处。
空旷寂静的小巷子只剩下常悦之一个人,她的心沉甸甸。
自从常家出事后,她没有第一时间逃离曲江,前往广府知府寻求帮助。而是整日伪装,让自己活跃在曲江底层,打探更多的消息。
她不相信,自己的亲人就这样子没了。
恍惚间,还能听到自己的堂妹喊自己‘阿姊’,仿佛还能看到面容姣好的叔母温柔地为她拂去鬓发角,似乎能看到调皮的堂弟对院子里的大树蠢蠢欲动……
当她走到主街时,发现人流涌向了一个地方。
好奇心催使,她跟着人流走了过去,余光瞥见了从蜿蜒街道过来一支秩序井然的卫队,他们身上虽然有被雨淋的痕迹,却个个整肃警觉,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队伍中间是两匹通体无瑕的骏马,一枣一黑,拖着一辆马车缓缓行来。马车瞧着质朴无华,车子却是涂满了罕见的树漆,帷幕则是京城新出的面料材质。车门一侧挂着府牌,被红树漆膜覆盖,金粉雕饰,随着马车的走动,轻轻摇晃,底下挂着的四色穗子随之晃动,恰是好看。
离得较远,常悦之未能看清府牌上的是什么字。
但是有这个排面,非皇亲国戚,则是岭南一带管事之人。
身旁的人突然低头交耳,让常悦之知道了来者何人。
“这话又说回来,这国师不是已到古稀之年,身体孱弱不堪了吗,怎么还舟车劳顿来我们岭南这儿了?”路人甲疑惑道。
路人乙附和道:“对啊,但是架不住人家有个世子乖徒啊!乖徒亲自护送国师出行,听闻一路上极其奢华。”
“你说的可是闲散一世的逍遥王之子安川世子——李长川?听闻这安川世子母族可富裕了,简直是富可敌国。逍遥王一生逍遥无心朝政,整日吃喝玩乐,竟生得一个少年老成的儿子。”又有人加入了对话。
“可不是嘛。我也听我在京城那朋友说,这世子掌管了全唐上下的刑部命案,说这个官位还挺大的,叫什么三法司。”路人乙煞有其事道。
“既然是这样子,岂不是很快就要给常司马一家抓捕真凶了?”有人脑子灵光。
可又有人泼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