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不许他们过夜的,京中乞丐绝大多数都在城外安置,此处破庙便算是一处据点,那个小乞儿也在此处!
小姐可是想问那些尸体中有他吗?
您尽管放心,小的方才特意观察了一下,并没有看到那小乞丐的尸身。”
沈若初眸光微敛。
说不上放心,反而心底莫名升起一些疑虑。
不待她细想,驾车的姚全忽然轻咦一声。
“小姐,路边的沟渠里似乎有人……”
“不必理会……”
沈若初刚说出口,忽然想到住持的叮嘱,便改口道:“你去瞧一下,此处离破庙不远,谨慎些,发现不对,即刻返回去找官差。”
姚全招呼了车后的丫鬟婆子们都上前来守好车架,然后才跳下马车。
车内的冬雪也小脸紧绷着,随时处于警惕状态。
不消片刻,姚全便回来。
他让丫鬟婆子们退到后方。
小声回禀:“小姐,是那个小乞丐,他似乎不大好了!要通知官差吗?”
沈若初沉默着,心下有些迟疑。
死了那么多乞丐明显不正常,自己没必要搅合进去。
放任不管只当没瞧见是最好的法子。
可此处离破庙并不算远,官差随时会搜到此处。
小乞丐极大可能作为唯一喘气的活口,会遭受一系列的盘问甚至刑讯。
“能救活吗?”沈若初出声问道。
姚全声音带着少许沉重:“小的瞧他伤的极重,而且好像还中了毒,恐难医治!”
沈若初默然。
如此,就更不可能抗得住官府的审讯了啊!
若换任何一天任何一个其他人,沈若初都不会多管闲事。
可偏偏是今日,自己给母亲供奉长明灯的日子。
也偏偏是此人,曾经救自己免于伤痛的小乞丐。
“她们可曾看到?”
沈若初问的没头没尾,姚全却听懂了。
连忙道:“小姐放心,奴才没把人带出来,那些婆子丫鬟看不到的。”
“……先把他藏起来,待我们回到府上,你再折回来寻他。
若人还在,也活着,便给他先换身衣服梳理干净再请大夫医治了带回府上。
若人不在,或是死了,那就是他命该如此。”
回到府上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沉下来。
沈若初没什么胃口。
随便用了一小碗粥,便吃不下了。
心上莫名烦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踏实。
直到冬雪过来回禀。
“小姐,姚全把人带回来了。”
沈若初忽然觉得心静了。
失笑一声:“果然,欠下的总是要还的……”
既如此,那就让人尽心医治吧!
吩咐下去后,沈若初便不再过多纠结。
奔波一日到底是累了,很快便沉沉睡过去。
与此同时,伯府外院的小厮住处。
姚全把人带到了自己的屋里。
安置到床上后,看着小乞丐那张瘦骨嶙峋到已经脱相的小脸,很是发愁。
“一连敲开好几家医馆,大夫只瞧一眼,就都说没得救,也只有最后一位老大夫看你实在可怜,给开了方子催吐。
但他也说不确保能化解你所中之毒。
且你肋骨腿骨手臂都有断裂痕迹,即便救活了,日后也极大可能会不良于行……”
说到这,姚全忍不住叹息:“真是可怜见的,不过你放心吧,只要能醒过来,留一条命,我家小姐心善,自会给你安排生计的。”
嘀咕完,姚全便去旁边的床上歇下。
他沉沉睡去。
却不知,口中重伤昏迷的可怜小乞丐,缓缓在黑夜中掀开眼皮。
枯瘦凹陷的一张脸上,眼眸却黑沉幽深的摄人心魄。
借着窗外月色,打量了一下周遭环境。
下人的房间,逼仄狭窄,十分简陋。
但比之先前的破庙已经好上很多,小乞丐并不在意。
目光掠过姚全,想到他说的那句小姐心善……
不由露出一抹充满晦涩的嘲弄。
她若心善,我何至于此?
呵!
……
小乞丐是晚上进的府,沈若芙第二日就拿个小算盘过来了。
“若初妹妹,不是堂姐小气爱计较,实在是咱这伯府已经入不敷出了。
如果下人们都学姚全,今日带个表弟回来,明日领个外甥入府,咱伯府哪里承受的住?”
“堂姐无需多虑,姚全他表弟的所有开支由碧霄苑出。”
既是要做善事给母亲攒阴德,沈若初原也没打算从公中支银子,
沈若芙却似乎并不满意。
继续追问道:“他那表弟听说病重的厉害,来府上是当值还是借住啊?”
既知病重,又怎么可能是来当值的?
沈若初眼皮轻抬:“堂姐有话不妨直说。”
“也是,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那堂姐就直说了。
若是当值便也罢了,可若是借住,咱伯府并非客栈,总不能让他白住吧?”
沈若芙满眼冒精光的说道。
沈若初好笑的看着她:“那堂姐是何意呢?”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姚全也只是个下人,他的表弟与咱伯府有何干系?
当然,既然住进来了,咱也不能不近人情的把人赶走。
所以,让他交些食宿费用便是。
也不多收,就按一月十两银子,押一付三,但看他住多久,到时候多退少补就是了。”
冬雪在一旁都听傻了。
堂姑娘这是想钱想疯啦 ?
咋啥钱都想赚?
她实在忍不住,却也知道这里没她说话的份,只能小声嘀咕:“在外面住客栈一个月也要不了十两……”
声音不大,刚好能让沈若芙听见。
沈若芙眉眼一横瞪过去,模样像极了老夫人!
“外面的客栈岂能与伯府相提并论?
寻常人这辈子都走不进伯府的大门,能让他住进来已是莫大荣耀。
别说一月十两银子,便是再多十倍都是值得,日后他出去吹牛都能让人高看一眼!”
“所以堂姐住镇国公府后可有让人高看一眼?”
沈若初笑问道。
沈若芙脸上的倨傲瞬间龟裂,一瞬间羞愤的憋红了脸。
“你竟拿一个贱民跟我相提并论?”
沈若初一脸无辜:“堂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你给我等着!”
沈若芙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气急败坏的夺门而出。
这阵子因为缩减开支,她知道祖母正恼自己,便也没往松鹤堂去告状。
一路红着眼睛直接回了逍遥居。
看到大夫人,委屈的扑进她怀里。
“娘,明明都是爹的女儿,凭什么沈若初就可以趾高气昂的摆伯府嫡小姐的架子,而我就只能被人瞧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