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伯瑀的心里更是咯噔一下,只觉登时后背一阵发凉,纳闷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南宫哲瀚是不是在暗示什么,这个时候出手是为了逼南宫钰轩跟自己闹翻,还是为了什么?
众人虽也是惊讶,但也不敢多言,只几个关系较好的大臣稍稍动动眼皮,对上眼神,不知在交涉什么,君上的心意他们也不敢多加揣测。
南宫哲瀚也是会选时机,趁着戴忠告假时候下此诏令,除了唐伯瑀有资格推辞,其他人必不会说什么,倒是省了许多事。
从头至尾,南宫哲瀚都在暗自观察着唐伯瑀的神情,见其并未有任何言语动作,从御椅上坐起来,笑着调侃道:“哈哈,大司马莫不是高兴坏了,竟都忘了谢恩?”
被旁边的同僚小声提醒,唐伯瑀方回过神,懵懂一点头,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忙俯身磕头婉拒:“大王太抬看老臣了,小女无德无才,又被臣娇惯坏了,怕是难当此任。”
知道唐伯瑀故意这般作态,南宫哲瀚心中作呕,可面上也是尽力配合着,毫不吝啬夸赞道:“大司马谦虚了,令嫒虽深居简出,不谙世事,绝不是什么无德无才之辈,孤倒是听说你们唐家被她管治得头头是道、井井有条,论家世、论才能、论品性,令嫒都是不二人选,除非,你瞧不上孤做你的女婿?”
“老臣不敢!”唐伯瑀俯身以头抢地,眼下之势也由不得自己不答应,只好拉着颤音道:“臣,谢主隆恩。”
下朝回去的路上,唐伯瑀老气横秋的脸上弥漫着无言的愁绪,一刻也不能静下心,机械的身子上顶着七上八下的脑袋。
南宫哲瀚即使在寻常时候提出这个旨意,唐伯瑀都要好好寻思其中意思,偏偏是在这个时机,莫不是南宫哲瀚知道南宫钰轩在唐府的事情了,看来务必要赶紧把那瘟神送走了,可是,以南宫钰轩的性子,怎么会乖乖听话,况且南宫哲瀚又当着他的面下了这样的旨意,看来也只能寄希望于唐雪瑶了。
想着想着,唐伯瑀提袖抖擞了几下僵硬的肩膀,踏着飞快的步子赶了回去。
很快,宫中就传开了立后的消息,南宫哲瀚登基九年,好名声没有,但却是出了名的风流,喝醉酒时不知许下多少诺言要让这个妃子,要那个妃子做王后,不过都是酒后玩笑话,从不作数。
这次是他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亲口说的,自然是改不了的,可这竟一点儿预兆都没有,人选还是大司马唐伯瑀唯一的女儿。
南宫慧敏听到时只觉荒唐至极,恨不得一口血直逼喉咙,她压根不相信,可是这么大的事,又怎么会有人敢疯传,唐家和南宫家是什么关系,南宫哲瀚再清楚不过了,他怎么可能会娶下仇人的女儿。
南宫慧敏风风火火赶到亲政宫的时候,南宫哲瀚正在安静地凝视着手中举起的画,南宫慧敏并未在意,只顾着自己发问,气道:“王兄,你怎么能这么做,你这跟认贼作父有什么区别,这究竟是为什么,前几日你还信誓旦旦说要为母后报仇的?”
南宫慧敏一脸气愤,丝毫不顾及南宫哲瀚帝王的身份,甚至用指责的语气喊道。
南宫哲瀚早就熟知南宫慧敏的做派,便也就从不与其计较这些礼节,他不似着急般,只缓慢小心地将画放到桌子上,许久才垂着眼眸淡漠开口:“南宫钰轩来南都了,还去了唐府。”
“他竟敢擅自离开封地,这是要造反吗?唐府,他去唐府干什么,难道是想联合夏渊造反?”南宫慧敏一脸的诧异,话从口出,紧跟着心中一颤,她自知若是南宫钰轩和唐伯瑀联起手来,那南宫哲瀚的王位必定是坐不稳的。
南宫哲瀚倒很是淡定,轻轻抚摸着画上的事物,不紧不慢抬起深眸,轻轻问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南宫钰轩小时候曾带着唐雪瑶进过一次宫,还待了不少日子?”
南宫慧敏转转眼珠试着想起来,不免撇了下嘴,眼里含怒,厌恶吐槽道:“是,那个庶子带着个野丫头还想欺负我,结果那个野丫头被我给狠狠教训了一顿,南宫钰轩还跑去跟父王告状。”说来南宫慧敏就气不打一处来,瘪着嘴似是不解气得很。
“那你可知道为什么南宫钰轩一直不肯娶妻,千里迢迢,单枪匹马,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去唐府?”南宫哲瀚轻挑剑眉,多有几分玩味发问。
南宫慧敏哪会思考那些,她一心只想除掉南宫钰轩,启唇直接道:“我不管他为什么,王兄既然知道他在唐府,何不派人把他抓来,就地正法,夏怡媛死了,我们就让他替母还罪,再治唐伯瑀一个左官罪。”
南宫哲瀚的眼中不知在何时已换上了锋利的剑光,暗暗咬着牙,更像是在跟自己说话:“我将成为下一个刘病已,他们毁了遥雪,我又怎么可能会让他们好过,南宫钰轩想娶唐雪瑶为妻,那我偏偏要把唐雪瑶夺过来,好好折磨,等她进了宫,唐伯瑀就算再神通广大,也救不了她的。”
南宫慧敏恍然明白过来,一袭得意之色渲染脸上,不自觉点头附和,只是她没想到南宫哲瀚竟拿自己和遥雪的感情与刘病已与妻子许平君作比较,刘氏与许氏乃是举案齐眉、相濡以沫之情,那人于南宫哲瀚而言,顶多就是患难与共罢。
转而,南宫慧敏还是觉得不甘心,斜着眼,歪着头试探道:“那也没必要做王后,做个侧妃就好了?”
“你忘了戴家和唐家是什么关系了吗?”
“王兄是想让戴忠和唐伯瑀斗,让戴玉婷和唐雪瑶斗?那样咱们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这倒是个好主意,也省得我们动手了。”经南宫哲瀚一提醒,南宫慧敏幡然醒悟,一口欢喜道,心中更是暗暗感叹南宫哲瀚的心思竟如此缜密,真不是自己可以企及的。
早在两个公子争位时,戴忠效力于南宫哲瀚,唐伯瑀追随于南宫钰轩,两人就斗得不可开交。
后来南宫哲瀚登位,唐伯瑀也只能乖乖作罢,可是戴忠不仅经常拿表舅的身份压自己,还总时时向自己邀功,所以后宫中就属戴玉婷的位子最高了,这些年,他们戴家就没有消停过,这下唐雪瑶进宫,必定会有好戏上演。
南宫慧敏自知多虑了,心里的石头也算放下了,见南宫哲瀚一直盯着画上的那人,便识趣地退下了:“王兄,是慧敏鲁莽了,慧敏先退下。”
南宫哲瀚没应声,只是注视着画上梅林中翩翩起舞的小女孩,画的左上角是她的名字——遥雪,下面署名——南哲。
南宫哲瀚偶尔闲来作画,只不过画上那人是他长久以来的牵挂,是他坚持到现在的信念,时间久了,他都有些忘记她的容颜,只能这样一次次地提醒自己。
南宫哲瀚摩挲的手渐渐顿了下来,思绪也带回到十年前:
十年前,南宫靖琪的身子每况愈下,宫中太医也已再无法子,恍惚中,他自知时日无多,于是匆匆将两个儿子从封地召回宣布大统的事。
原本夏怡媛以为只要除掉了姜怀柔,自己就能顺利登上后位,南宫钰轩也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可是两年过去了,南宫靖琪从未提过另立新后的事,许是对姜怀柔的死有所怀疑,所以就搁置了。
夏怡媛为了南宫钰轩的权益,于是在和唐伯瑀联手害死姜怀柔之后,又试图对回途中的南宫哲瀚下死手,要说为什么唐伯瑀要帮着夏怡媛谋害王嗣,全是因为夏怡媛许诺,若南宫钰轩为王,唐雪瑶必定为后。
南宫哲瀚回宫时带了一队精锐侍卫,不过对方是有备而来,招招毙命,一次不行,便紧紧咬住,不给其喘息的机会。
于是在侍卫与黑衣人搏杀之时,穆羽拼命掩护,南宫哲瀚才万幸逃了出去,可最终还是被两个黑衣人逼得无奈跳下了悬崖,恰巧被悬崖上的松树挂住给缓冲了一下,落地时只是伤了腿,并无性命之忧。
唐伯瑀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进宫后落得和姜怀柔一样的下场,若要一朝为后,必定终生不衰,于是便借着唐雪瑶生母的关系,让唐雪瑶拜药谷医圣东华子为师,医术用好了能够救人,用精了,也能防人护己,用狠了,还能杀人于无形之中。
南宫哲瀚掉落的地方正是药谷的后山,恰巧被上山采药的唐雪瑶发现,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南宫哲瀚给拖了回去,东华子和风滕两人一同出去修行,只留下唐雪瑶一个人留守药谷。
药谷有自己的规矩,若是平常时候,只有嫡系门人掌管药谷事务,除非发生什么大事,旁系门人才会出现在药谷,否则不是云游四海中悬壶济世,便是深居山林之后隐姓埋名。
在药谷待了两年余,唐雪瑶把基本的医术都掌握了,学着东华子的样子帮南宫哲瀚擦洗伤口,研药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