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夫人管家,咱各做各的,彼此间相安无事,大小姐刚一掌管中馈,就要给咱对换,还要赶我们走,岂有此理!”
人群中,一人振臂高呼,引起众人的呼应。
卫初瑶正想着如何整顿家务,不想这时候有人主动送上门来。
欺她年轻,以为她仍旧和以前一样软弱可欺。
院中喧哗,无一例外都钻进她耳朵里,入心入肺。
这才刚开始,林氏就迫不及待了。自个儿不来惹事,反而煽动众多下人来找茬,果然不将她放在眼里。
一旁的管家眼高于顶,轻蔑的瞟了她一眼,漫不经心的捏着山羊胡,一手背着,静静的在旁看热闹。
赵妈妈、钱妈妈面面相觑,悄悄的打量着卫初瑶大气不敢出。
外头都已经闹起来了,大小姐居然还坐的住,就不怕将卫老太君引来?
一顿饭功夫过去,外边的争吵渐渐消沉。
卫初瑶不紧不慢品茗,一页接着一页翻看账本,似乎外边的争吵与她无关。
鹅毛大雪从天而降,将众人冻的上窜下跳,时不时捂着耳朵,对着双手哈气,狼狈的像极了猴儿卖艺。
“咋还不出来?”
“难不成咱把大小姐吓着了?”
“管她咋样,这可是关系到咱生计问题,决不能退让一步!”
众人聚在一块取暖,嘴里喋喋不休,嚣张气焰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浇灭。
在场的这些下人,大多数都是生在卫府,长在卫府,哪一个不是依靠着卫府生存,盘根错节,彼此间关系匪浅。
一人闹事,其他人纷纷响应,有意向卫初瑶发难。
管家轻蔑的剐了一眼卫初瑶,缓缓垂眸,隐藏着黑白分明的瞳孔里带着的一股寒意,轻声细语提醒她:“大小姐,卫府乃是钟鸣鼎食之家,老爷又是在朝中为官,您即将要成为齐王妃,下人抱怨成这般,大小姐却不管不顾,怕是要引起众怒啊。此事若传出去,被外人知晓,只怕是要称大小姐寡恩,德不配位的。”
倒是好一个忠心耿耿,直言劝主的老奴!
卫初瑶红唇微勾,笑意不急眼底,一颦一笑间令人心惊胆战。
“福伯说得是,本小姐也觉着有些不妥,既然如此,为了大局考虑,那就将带头闹事的几人逐出卫府罢,福伯以为如何?”
随着她的话音一落,管家心口咯噔一跳。
眼前的卫初瑶让他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管家看着她长大,自认为了解她是一个怎样的人,却不想现如今卫初瑶深藏不露,令他猜不透。
“大小姐,这些人可是家奴,不得主子命令,就是死也是卫府中人,且他们十几二十年为卫府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管家话还未说完,一抬眸撞上她那一双冷冽的眸光,恐惧瞬间笼罩全身,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垂头躬身,将还未出口的半截话生生的咽了回去。
卫初瑶拿起账本信步走了出去,站在台阶上看着被冻的瑟瑟发抖的众人,一个个怒目而视她,仿佛下一刻就要扑上来,吞她肉饮她血。
底下七嘴八舌,闹哄哄。
反观卫初瑶,一脸淡定。
“吵够了?”
卫初瑶眸光一沉,全身气息骤冷,不怒自威。
这些人当中,过半数都曾经欺辱过她,因她孤立无援,祖母不疼,父亲不爱,时常捉弄与她。
原本卫初瑶不想拿他们开刀立威,但谁叫他们主动送上门来。
唯恐天下不乱!
众人来看着她纵使一袭素衣,也遮不住她肤白如凝脂,眉目如画,站在台阶上飞雪落在她的肩头转瞬化为虚无,上位者的冷傲之色,令人不敢靠近,却偏又是端庄大气,摆足一派高门贵女之姿。
卫初瑶一抬手,赵妈妈狗腿子似的将一张椅子搬到她身后,用袖子擦了擦,嬉皮笑脸的请她落座。
“卫然、洪大彪、李生可在?”卫初瑶垂眸翻看账本,找出三人的名字。
账本上三人的名字最多,对外购买府中每日必需品,各处所需都由两人购买而后入官中,再由各处派人到官中支取,单单是府上主子布匹、胭脂水粉、金银器物这三项就能让三人吃的肥圆。
三人站了出来。
卫然不冷不热的哼了一声,对她掌家极为不爽:“大小姐有什么话尽管说,整的这么吓唬人做甚,我等三人都是打小在卫府长大,我们的娘还是老爷的奶娘,就是夫人见着我们也是客客气气,如今大小姐一上来就要将我们给逐出家门,这算是哪门子道理!”
“本小姐何时说过,要将你三人赶出去?”卫初瑶冷漠反问。
一个下人就敢对她如此无礼,还是在沈煜来提亲,她准齐王妃的身份定下来之后。
此言一出,卫然一怔。
难道这些话不是她说的?
正当这时,沈煜立在芙蕖阁院门之外,身后紧跟着焦虑不安的丹青。
丹青刚要上前提醒卫初瑶,沈煜一抬手将她拦了下来,饶有趣味的站在门口,看卫初瑶处置眼前之事。
他这个未婚妻,倒总是能带给他不少“惊喜”。
卫初瑶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怎么都不说了,刚才不是还在叫屈?”
“大小姐你用不着在这里拿话激我们,你若是将我们赶出去,我们便到老太君面前讲理!”卫然咬牙切齿,眼里冒着怒火。
仗着自己老娘是卫远德的奶娘,丝毫没有将卫初瑶看在眼里。
卫初瑶冷声道:“上月初三,卫然向库房支取五百两银子买回一百斤黍米,初五洪大彪又支三百两购进二十五匹棉布给府上下人做衣裳,同为初五当天,李生又向库房支取八百两后置纸马纸钱,本小姐倒想问一问你们,京城的物价何时变得这般高了?”
丝毫没将卫然的威胁放在眼里,卫初瑶直接将三人支出的钱银一一说出。
三人思绪一滞,怔怔的愣在原地。
何时她的头脑这么好用了?
卫初瑶将账本掷在桌上,猛地起身,眼底闪过一丝幽芒:“朝廷明令定的物价,到你们这儿却翻了数倍,是那商家瞧你们是待宰羔羊坐地起价,还是你们拿着这些钱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三人瞬间脸色一白!
“大小姐,你……”
“此事夫人皆是知晓的,大小姐如若有异议可向夫人提出,与我三人何干!”
三人急了,上前一步就要夺过账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