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渊,当年的事情,你可愿意听我解释一句?”
叶云眠突然抬头,他俊美的脸庞在烛火暗芒中若隐若现,带着病态的苍白。
褚灵猛地回头,几乎下意识想问:“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而祁渊先她一步,逼问道:“听你解释?解释什么?”
他攥紧拳头,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戾气,“阿褚爱你,我也将你当我唯一的好友,黑袍众也敬你,可你呢?
利用阿褚的爱,假意与她成婚,实则是为了引她和黑袍众进入昊天仙宫布下的诛仙大阵,趁机灭了无面教。
你要解释什么?说你是冤枉的?说你是被昊天仙宫逼迫的?
可就算你真的是被逼迫的,你也该死!
阿褚被一剑穿心!到死也没法瞑目!
祁渊喉咙里发出一阵低沉幽怖的笑声,继而道:“阿褚死后没多久,你便当上了上清宫宫主,这三千年我看你逍遥自在,现在还收了个娇俏女徒弟,请问这三千年,你有为阿褚流过一滴泪,想过阿褚一次吗?
你解释什么?你到底想要解释什么?
你可知我因为阿褚死了,三千年都没有睡过一次好觉!每每午夜梦回都梦到阿褚死不瞑目的双眼。
我也该死,我就不该离开阿褚,不该把阿褚让给你。”
他深邃眼眸泛着血色,如漫天的焰火,“我宁愿我和阿褚一起死了!”
两厢沉默半响,叶云眠终是自嘲般地笑了两声,他抓着自己的胸口,一下又一下地咳嗽。
“我是该死,再说什么也没用了。”
话音落下,室内的烛火忽明忽暗,让褚灵原本淡淡的神色多了几分压抑隐忍。
是啊,他说什么也没用了。
当初她堂堂玄尊,为了让他高兴,身穿着大红婚服,带着她的黑袍众赴他的婚约。
什么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都不作数了。
她满心欢喜以为的大婚,没曾想却是昊天仙宫留给她的诛仙大阵,黑袍众为了护她出阵,全都死在诛仙阵眼之下。
待她背负满身疑惑,回到无面教时,无面教已被七大仙宫围剿,尸体堆得像山一样高,血流得像河一样长。
全教上下,无一生还!
昊天仙狗讥讽她,说她是魔教之女,也敢攀附仙宫之人,实在妄想。
她不服,砍下领头老狗的一条胳膊,但与此同时,老狗的剑也刺入了她的胸口。
直到死,直到昊天老狗的那一剑刺入她的胸口,她才明白,是叶云眠骗了她。
他编织以爱为名的陷阱,只为让她万劫不复。
纵然他有千万般的理由,她的黑袍众也死了,无面教也灭了。
褚灵想着,拼命把眼泪吞回去,口中气息滚烫而酸苦。
还好祁渊还活着,祁渊当时赌气,死也不愿去她的大婚,竟反倒救了他自己一命。
“师父,你爱过这位祁公子口中的阿褚吗?”
叶云眠被她这样的目光看着,胸膛里好像被刺入了一把剑,扎得他鲜血淋漓。
“爱,深爱,从未忘怀。”
“那我呢?师父待我如此之好又是为了什么?”
他似是自嘲地笑了两声,低下眸子,不再说话。
“既然遗言说够了,就都给我下黄泉吧。”祁渊的手腕轻柔一转,三枚灭魂冰针连带着他冰冷的笑意射向褚灵。
她见到这三枚冷针,非但不急,反而还有些欣慰。
灭魂冰针难以掌握,如今祁渊他手中发出的针却比弩弓发出的箭还要迅速。
这小子,功法当真是精进了不少。
她熟悉他的一招一式,脑子反应过来,但这具身体反应不过来,她躲开两针,眼见第三针要入了他的大椎穴。
叶云眠不知何时跑到了她的身前,替她承受那枚要命的灭魂冰针。
灭魂冰针入脑,会将人困在梦魇之中,反反复复,直到他的魂魄被折磨致死,此冰才会融化。
褚灵内心震惊,他不顾一切来救她,又为她强忍情玉之火的侵蚀,如今还来替她受下这折磨灵魂的灭魂冰针。
她竟不知这叶云眠何时是这般有情有义之人了,还是说,他的无情无义,只是对她一人。
她沉吟半响,眼中竟有些红了。
“两位真是情深意切,让我感动至极。”祁渊为两人鼓掌,唇边的笑暗含讥讽。
“那就都一起死吧。”
话落,祁渊将身上所藏的所有灭魂冰针都汇聚成一团,融在手心。
此招名为灭九阴,褚灵当然知晓,因为这也是她教给他的。
密密麻麻的针如雨点般射出,小小的牢房内无处可躲。
这时,叶云眠抱住了她,将她挡的严严实实,用背后去接下那成千上万的灭魂冰针。
每一根针刺入体扎入灵魂,便会加剧一倍的疼痛。
他瘦弱苍白的面孔因巨大的痛苦而扭曲变形,嘴角处难以遏制地涌出一股又一股鲜红的血液。
但他不愿意弄脏她,偏过头呕在了一旁。
他捂住她的双眼,不想让她看见在他几近狼狈的样子,
“我早就该死,我死不足惜......”
说到这儿,他已经感觉周围的空气越发稀薄,胸口的疼痛逐渐强烈,不止是胸口,他的五脏六腑都开始抽痛。
“可是她不能死,她是......她是褚......”叶云眠的唇色由白变紫,让他洁净的脸上染上了几抹邪气。
他快要坚持不住了,意识变得模糊,身边的一切都听不清楚了。
只有身体的本能在做着保护褚灵的事情。
褚灵看着他为自己生,为自己死,为自己忍受这般疼痛。
她轻轻阖上眼,头一次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别死。”
“别死......”
叶云眠什么都听不见了,眼前一切骤然消失,意识归无之前,他听到有人说了那么句话——我不准你死。
是谁不准他死呢?兴许是死前的幻想吧,他苦笑着,彻底融化进了黑暗之中。
“叶云眠。”
她小声喊着他的名字,手根本不敢用力。
“我不准你死。”
“不准死!”
不知为何,她想他活着,他不能死得这么简单,他必须死在她的手下,他只能死在她的手下。
“够了,祁渊!”
“本尊让怀雁蓝给你的东西,你是没看?还是当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