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到达圣山卡利卑斯下的人,才能真正地感受到莫德里克城的气势。这座城的气势不仅仅来源于镇压深渊的地理位置,也不仅仅来源于那个功耀千秋的开国大帝,更来源于为了同盟而牺牲的勇士。也只有在真正的体会这座城的气势之后的人才能明白深渊之城的另一个名字——荣耀巅峰。
任何一个国家都是在尸山血海中建立起来的,一部国史就是一部战争史。但绝对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如同圣莱茵同盟这样,把这个本质表现的如此直接。
当冈萨雷斯踏上通往山顶的道路时,道路两旁被鲜花簇拥着的巨大石碑映入眼帘。没有过多的修饰,它们灰黑的颜色只展现出庄严与肃穆。
石碑上刻着一行行字,在法阵的保护下,字迹仍旧如新开凿的一般。只是使用的文字实在太过古老,那是数千年前同盟开国之际的通用语。
碑文的字里行间,没有华丽的辞藻,也没有慷慨激昂的赞美,有的只是一个个人名和一段不长的注释。注释包含的内容不多,只有生卒年、爵位、何时何地因何战死,简单直接,但密密麻麻的碑文却拥有着绝对的震慑力——而这样的石碑沿着道路向上,也不知道有多少块。
作为贵族,学习古老文字是必修课。因此冈萨雷斯很轻易的读出了石碑上的文字。这些名字的排序并不以爵位高低位标准,而是单以牺牲时间而论。
在第三块石碑的底部,冈萨雷斯发现了一段普普通通的文字,但它们表述的内容却令人震撼——格兰特•圣•西维尔,同盟第一任帝皇奥古斯都一世。生于红月历34年9月8日,神圣历44年8月7日为掩护部下撤退,于深渊第七层怒炎深渊战死,享年513岁。
冈萨雷斯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的灵魂因为这一串普通的文字所震撼。他转头,问一旁的贝蒂娜公主:“这就是同盟的信念和意志么?”
贝蒂娜公主点点头,声音有些苦涩,但更多的是自豪:“自奥古斯都一世陛下以降,到如今的查尔斯三世陛下,共计四十九位帝皇,前四十八位均战死深渊,身化英灵,与国同休。”
冈萨雷斯肃然,然后拖着仍旧虚弱的身体走下车,缓慢但坚定地说道:“在通往荣耀巅峰的路上,我还没有坐车的资格。”
看着冈萨雷斯的背影,贝蒂娜的眼中闪过不明的意味。不知为何,她想起父皇常说的一句话——只有真正懂得敬畏的人,才有资格踏足巅峰。她叹息一声,一连串的咒语从她的口中吐出,然后一个个增益神术将前行中的冈萨雷斯笼罩。
“也许,我真的赌对了?”她轻声对自己说道,右拳紧紧握住……
沿着大路蜿蜒而上,石碑上的字体也在慢慢地变化,逐渐接近现在正在使用的语言。其中,一大块石碑引起了他的注意,因为上面的注释都提到了同一个地名——波多克平原。而在那之前,战死的地名只会是深渊第几层。
他转过头,问贝蒂娜公主:“这就是那场被称之为‘浴血战歌’的战役中,战死者的名单?”
贝蒂娜公主点点头,沉声回答:“就是那场战争。”
冈萨雷斯低下头,回想着史书上的介绍:那是一场被历史学家称之为不可能得到胜利的胜利。
当时正值查尔斯一世执政时期,这是一位放在整个位面历史上也堪称头号暴君的帝皇,他举倾国之力,以数千万主力军团大举攻入深渊,导致驻守波多克平原的十五万圣莱茵同盟的士兵没有了后援。
当时南方法兰克帝国的帝皇约拿单四世抓住机会,出兵一百五十万大举进攻同盟,意图在同盟的国土上切下一块肥美的土地——波多克平原。
在这种情况下,查尔斯一世自深渊之中折返,在皇室议会中做了一次简短的陈述,以铁腕获得大部分议员支持。随即在英灵殿长跪一夜,第二日前往波多克平原,做了一篇震惊整个格洛里亚的阵前演讲。这篇名为《荣耀即吾命》的演说慷慨激昂,其中一段更是为同盟中的鹰派反复称颂:
“以整个同盟的荣耀与信念的名义,吾辈不应妥协,不能妥协,而事实上亦无法妥协!你们的前方是一百五十万法兰克入侵者,你们的背后是同盟的万里沃土!
“战斗吧勇士们!朕以圣莱茵同盟第六代帝皇的名誉起誓,你们的英灵,将与那些因镇压深渊而死的先烈共存!与整个同盟共存!”
在随后的决战中,十五万同盟军以哀兵必胜的姿态,对十倍于己的敌人发动了舍生忘死的冲击,仅一次冲锋就凿穿了对方的中军。随后法兰西联军兵败如山倒,而同盟军狂砍人头三十万,俘虏二十余万!
没有人知道,为了开创了非镇压深渊而殉国者魂入英灵殿的先河,查尔斯一世付出了什么代价,但查尔斯一脉在同盟四十九位帝皇中,仅占了三个席位就能窥视一二。
冈萨雷斯收回思绪,继续看着石碑上的名字,那是同盟历史的具现。直到最后一块石碑前,他看见几名英灵殿的神职人员正在祈祷,而随着祷告声,石碑上逐渐出现一个个名字,那代表着又有英雄为同盟战死。
“无荣耀,毋宁死。这就是同盟的军魂吧?”冈萨雷斯感慨一声,停下了脚步,面向最后的这块石碑,郑重地行了一礼。
贝蒂娜公主笑了笑,说道:“不单单是军魂,更是国之意志。”
队伍陷入沉默,一行人默默地向山顶走去。队伍中除了幸存的七名骑士和牧师,还有十名跟上山的皇家近卫,身穿重甲的他们脚步铿锵,拥簇在冈萨雷斯三人周围,往来的客商看见皇室的家徽,无不乖乖让路。
突然,一个酸气冲天的声音传来,令在场诸人都皱起了眉头:“哎呀呀,这不是我亲爱的贝蒂娜妹妹么?不声不响的溜出去,害得大家为你担心,原来是会情郎去了。这位是谁,还不给哥哥我介绍一下?”
冈萨雷斯转头望去,发现一个瘦子正向这边走来,虽然是一身华丽的法师袍,却透着一股子猥琐。而自己此刻还穿着魔能护甲,对比之下倒是显得玉树临风,难怪这家伙酸气冲天。只是这家伙身上的红色的百合花让冈萨雷斯眉头微皱。
而且,冈萨雷斯很敏感地注意到,这人在看向自己和斐迪南皇子的时候,眼中闪着毫不掩饰的杀意;而看向贝蒂娜时,则是压抑不住的欲望。
贝蒂娜公主秀眉微蹙,冷声呵斥:“吉尔斯,注意你的言行。你的一举一动,可不仅仅代表你自己。“
“我当然知道,当然知道。我只是关心一下我亲爱的妹妹,听说你们在路上遇袭了?让哥哥看看你受伤了没有,不好好看一下,哥哥总是放心不下啊。”吉尔斯夸张地说着,大步向前走来,同时张开双臂。
冈萨雷斯当即明白了缘由,随即暗暗叫苦——很老套的宫廷戏码。皇室的混乱众所周知,为了皇位的归属,各支血脉无所不用其极,加之宫廷之中又多有心理扭曲之辈,是以乱伦之事也不稀奇。只是这宫廷之事实在深似汪洋,涉足而入者少有善终。而自己刚刚踏足莫德里克便遇此事,实在祸福难料,凶多吉少。
“再明亮的阳光下,也会有阴影存在啊。”冈萨雷斯想着,双臂抱胸,右手慢慢地摸着下巴,看着吉尔斯的眼中闪过一丝肃杀,“也许,这是一个投名状?反正跟着谁,我都是一个愣头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