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京都五百里的地方,有一座终年白云缭绕的山,叫南山。世人传说山上有妖精出没,但妖精到底长什么样的却没有人知道。
又缝十五月圆,南山半麓上忽然闪起一抹白光。
“你不后悔么?”香樟树下,一个苍老的声音空灵幽远,略带悲哀地划破朦胧的月影。
“碧狐绝不后悔!”一只雪白的小狐狸梵诚地跪在同样一身雪白的老狐狸面前,态度坚决果断。
老狐狸轻轻一声叹息:“舍弃五百年道行去人间寻找真爱,值吗……”静默良久,老狐狸突然抬起前脚朝小狐狸额上一戳,说,“你呀……”
小狐狸只觉得脑门一热,呼啦一声,睁眼一看,发现自己已经变成一个小女孩,正懒懒地睡在一张精致的绣床上。
才这么点大啊?弄错了吧?
“狐奶奶……!”小狐狸郁闷,用五百年换成这样的小毛孩?
屋子里静悄悄的半个人影也没有,倒是外面吵吵嚷嚷的热闹得紧。
小狐狸起来打开门,见外面到处张灯挂彩,仆从丫鬟们满脸喜色的忙进忙出,似在办什么大事。
“哎,二小姐起来了?”一个丫鬟忽然发现了一脸好奇地站在那里的小狐狸,忙跟她打招呼。
二小姐?狐奶奶这是把我弄到哪了?小狐狸看着自己那双稚嫩柔白的小手。
“哎哟,倩儿起来了呀。现在相府上下都忙翻天了,就只有你还睡得着。你姐姐这会子马上就要上花轿了,还不赶紧去看看。”忽然一个胖乎乎笑容可掬的中年男子老远就冲小狐狸道。
倩儿?我的名字叫倩儿?姐姐上花轿?难道这里在办喜事?这么好的事肯定得去看看!
好热闹的人似乎很多,每个能站人的地方都挤满了人。
小狐狸机灵活泼,自然就很轻松地钻到人墙外。一探头,正好看见一个身穿大红凤袍头盖红喜帕的女子徐徐走下大门台阶,向停在不远处的喜轿走去。
正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新娘子身上,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叹羡慕的时候,突然不知从哪里窜出一匹马,竟直直朝新娘子飙过去。一时间场面大乱,众人吓得四散逃避,新娘盖头遮眼视线不清,根本来不及躲避,坚硬的马蹄正好不偏不倚踢中她的脑袋,一抹火红的身影顿时委地,脑浆和着血汹涌而出。
殷红的血液不消一会就流了一地,与她身上如血的嫁衣融为一体,就那样触目惊心的摊在众人中间。
事情变化得太快,众人根本没反应过来,气氛瞬间变得死寂,大家仿佛连呼吸都摒住了。
这种骤变,让初涉红尘的小狐狸看得一脸茫然不知所措。
良久,众人中突然抢出一个女人的身影,接着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刺破死寂的空气:“女儿呀——”
这一声悲呛就象烈火突然点着了炮引,场面立即炸开了。
接着一个男人也扑过去嚎啕大哭,接着有更多的人跟着哭,原本喜庆的婚场,转眼变成悲声震天。
也不知过了多久,新娘子的尸体被人抬走了,路面立即有人来弄干净。小狐狸夹在人群中看热闹,正看得入神,忽然被人一把抓住,一路拖进一个房间强按坐在凳子上,刚才在外面哭的那个女人也由人搀着软绵绵的进来了。
“快!快梳妆!”那个眼睛通红腮边满是泪痕的女人强忍悲痛,声音哽咽地指挥众人。
“倩儿,娘……”那女人抓住小狐狸的手,一句话未说全,就又哭得哽咽难抬,一边却又咬着牙关催促梳妆的人快点。
顿了顿,她才又断断续续的说:“倩儿,你姐没了,误了冲喜时辰相府里的人上下都得死,现在只能让你去试一试,希望能逃过这一劫。娘也不忍心你才九岁就到那种地方去,可为了相府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那也是没办法的……”,说着,哭得脸上的泪像泉水似的止不住。
门口还不时听到有个中年男人焦急而沙哑的声音催着:“好了没有?快呀,要误时辰了……”
到那种地方去?去哪?
倩儿一脸茫然地任由她们摆弄,弄好以后立即被人抱了出来,一直抱到门口一辆大红喜轿里。透过盖在头脸上的红喜帕,她才看清自己那个“爹娘”的样子。
只看了一眼,轿子就象飞一样跑起来,也不知要把她抬去哪。可能因为她太轻,轿子又跑得快,她屁股被颠得生痛。
没多久,倩儿就被抬到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前。穿过一座座高大的门进去,直接抬进一个叫“东宫”的院里。
轿子停下来,倩儿摸摸快被颠熟的屁股钻出来,头上的喜帕却不知什么时候颠掉了,帘子一揭,露出她那张清秀的俏脸。
一抬头,她却愣住了。
“好美的一个翩翩少年!”
倩儿目光澄澄地对着轿前那个十二三岁同样满目惊艳的少年,心里暗叹。那少年身上系着大红绸丝花,一身喜庆服饰,看样子是来接她的。
“哎哟,小姐的盖头呢?”陪嫁丫鬟晴雪见她头上没了喜帕吓了一跳,忙去轿子里找。
倩儿才发现少了东西,一扭头,看见朱红的丹墀上面,站着许许多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美女贵妇,拥着一个身穿团龙黄袍的四十来岁的男人。
倩儿来不及看清那群穿着华丽的人,头上的喜帕将视线一罩,眼前的少年同时用一只白晳的手向她递上一截红绸带。
难道这就是成亲吗?跟对面这个人?不是做梦吧?倩儿一颗小心肝儿不由得猛跳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倩儿突然想起自己刚刚拥有的名字,不禁低声问牵着她的少年。
那少年愣了一下,忍不住偷偷回头瞄她一眼。在举行成亲仪式时新娘是不能说话的,她竟然说了,说的却是这句话。
只见她一身小小的喜服之下,掩盖着一个娇俏的身躯,一步步是那样轻盈若飘,艳红的金凤盖头掩着低垂的头,那种超然若仙的模样儿,令他心神儿莫名其妙地动起来,不自禁的道:“我叫傅君山。”
“嗯,我们住那山叫南山,名字差不多。我叫碧狐。”
啊?傅君山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两人走到堂前,面对堂前一对龙凤烛和高坐堂上的皇帝皇后,倩儿总算是明白她此时在做什么了:这就是传说中的拜堂成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