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儿曾誓，此生此世，与小主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纵然沧海桑田时光百转近万年，萦儿也记得小主的模样，记得曾誓。”

可是，小主再不会记得当年。

奶声奶气的声音自精元之中传来，木瑶听着有趣，不禁逗弄她几分，“我仅有八千年修为，自打入人形以来从未沾染过尘世。小东西你以千年修为言近万年之誓，不觉得很奇怪吗？”

“有何奇怪？总会有些事情是不愿意忘记的。小主，我叫萦儿。”萦儿虽然被木瑶施法悬在半空不能动弹，声音也稚气的如同两三岁孩童，但木瑶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对方真的经历过了万万年的洗礼，声音里压抑着的沧桑是遮掩不掉的。

窗户突然被打开，木瑶并没有在意，直到案前坐着一个人兀自拿起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木瑶才侧首看了她一眼，“深夜造访有何贵干?”

“寒舞山…我去过…”落雪神色复杂。

骨节分明的手上布满点点磷光，淡色的光芒逐渐形成一副画，背景就是寒舞山。

木瑶蓦然坐起来甩袖打碎那虚幻的画，扬起手似想打落雪一巴掌，终是没落下，“我应该说过，讨厌欺骗吧！”

落雪低着头看着茶中氤氲的茶色，“这事知道的人越多，深处漩涡中心的…就会越危险，不是吗？”

“呵。”

这次大概算是木瑶踏世以来第一次吃闷亏，索性起身下床，将那颗精元收入掌中把玩，坐在落雪身侧，语出讥讽，“几世前救你一命，换你数千年的纠缠，一向清高自傲的狐族也不过尔尔，更别说，这共生还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施的，你说我若是将此事公诸于众，你还能被信任的日子 还余几日？”

落雪眼睫一颤，“我是他从集市上买的小狐狸，一直陪在他身边，可不过百年时间，阿离就寿终正寝。因我活的太久，有悖天伦，在他身死魂逝后逃到山中潜心修炼。后来，我和同山的狼妖不合，有次打斗我受了伤，本以为会死掉。可，就在此时，阿离，他就像天神一样出现在我的面前，安慰我别怕。我当时就想，他都能说出这句话，那么我这些年等待的寂寞。也是值得的。后来，我暗中帮助阿离，那狼妖含恨逃走。我跟着阿离下了山，陪了他一辈子，只是他死的时候。还没有娶我。阿离死后，我回到了山上，过了百年，我才下山，同他再续前缘，如此反复，我早以无心修炼，所以，虽然我三千多岁。可我只有不过千年的道行。”

木瑶佯装恍然大悟，“妖族大乱，你趁此逃往人界，再不复返，因年幼无知被人利用，故而遇到一心向善的轩离？小狐狸，此番说法不觉得很牵强吗？”说着露齿一笑，分明笑的如沐春风，落雪却感觉到了深深寒意，就好像有什么秘密被木瑶窥得干净，她的一切伪装都成了对方眼中可有可无的笑话。

“世间有一人，不为七界法则所扰，不被天道所锢，所做一切随心所欲，所行之事乖张随性。但旁人所求之事皆需付出等同代价。”木瑶伸手夺过落雪手中未喝过的茶，落雪手攥的紧，木瑶几乎是强行将茶夺回来的，力气用的大，茶却丝毫未洒，她喝下一口继续道，“这女子你怕是见过，也给了她什么作为代价，毕竟共生这种秘术，纵然你是狐族天资卓越的九尾灵狐也不见得就知道这种法子。”

“凭空猜测罢了，这种奇人怎会有。”落雪唇角蠕动，开口道。

“有没有我自有思量，你去过寒舞山，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事情，又见过那女人，你以为，一旦这个秘密公诸于众，你又能活多久？而寒舞山上的哪个不是历了千万年，何妨如今这些道行！”所以你的那些幺蛾子半分用处也没有。

木瑶无视落雪煞白的脸，“当初一个女人不知死活，跨越时空而来却不愿付出代价，以家族之力苟活数百年妄图改了天命，到底还是被她发现并受了惩罚，而你不过是个没有母族拥持且族长消失了的小妖，她拿捏你不是更加容易。”

木瑶站起身微俯下身子凑到落雪耳边，“她的记性不好，帮助过得人和获得的代价都写在了卷宗上，而我，刚好看过那些卷宗。”

“砰！”窗扇忽然被大力关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木瑶打着哈欠将手中的精元随手一扔，“我再问你，你可曾到过寒舞山？”

“…不曾…”落雪握紧十指，一字一顿道。

木瑶满意一笑，“乖，好生待着，等你们族人来寻。”

“……”“他们哪有空来找我，狐族有训，无论哪个狐族，都要先以找到八千年前失踪的狐王为己任。其他的事，一律推后。整个妖界都在竭力寻找失踪的狐王。狐族，虽然是一个魅惑的种族，可我们的妖王却是妖界的王，阿…你既然修炼了八千年，应该知道这些妖族旧事的。”

“有神识时就在寺院，后炼化成人懵懵懂懂就被方丈送至后院修炼，方丈圆寂恰逢娘亲来寻我，我就和娘亲回了深山，就一直不问世事。娘亲不喜走动，我也随了娘亲的愿，不随意下山。所以关于外界的事，只有师傅知道，可师傅从来不过问妖王的事，这般解释你可如意？”木瑶梳着发尾，简单的解释道。

落雪眼中精光一闪，“我以为你知我来此的目的。”

“知道怎样不知道又怎样？”木瑶将茶杯放回落雪手里，“不多日就有狐族的人迎你回去，此去是富贵还是缘薄，我一概不知，而你同轩离在人间的那点子破事，我也不想过问。对了，那是什么？”木瑶指着落雪发间别簪上一颗水灵灵的珠子问道。

木瑶将发簪拿下来，放在桌子上，“此物名为闭息珠，可掩妖气。阿离此世所拜的的师傅是个得道高人，我下山寻他的时候被他师傅一语道破了我的身份，好在我从不害人，师傅才同意我跟随离哥哥一起。我和阿离的亲事，也是他老人家亲口同意的。”

“哦…轩离的师傅听起来挺厉害的嘛。有幸一见 定要比划比划的。”木瑶想了想，道。

“是么？不介意的话，和我说说你和阿然的事吧。”落雪浅笑着看着木瑶，虽然自己的秘密被她抽剥干净，但那也是她的障，由不得不喜欢别人的说三道四，木瑶既然在此时把事情说了，就说明她不会外传，而她也说了对她和轩离的事不敢兴趣，她即便说的再难听，也无碍的。

而她此番前来，不过是想知道木瑶和阿然之间因何相欠。

听到落雪的这句话木瑶皱眉，“不知，我一点也不知道我欠轩然恩情，我成人形不久就回了山上。没有和人打过交道。要不是历天劫的时候。那个上神说我尘缘未了。不能成仙。我才知道我与人间有缘。于是和娘亲告别，来了山下，寻找恩人，你看到这跟红线没有？”木瑶伸出左手小指，拿给落雪看，落雪凑过去仔细看了才点头。“我这根线啊，另一头连着恩人，所以我才会找到他，然后还恩啊。”木瑶摸着那根线同落雪解释道。

“…原来这线还有这么一妙用啊?”

“对啊。只要这跟线慢慢变浅，我的恩情就还完了。就可以回山了。”木瑶苦恼的看着手里的线，什么时候能回去呢？

现在因为落雪的事她耗损了不少心血，若在施法给轩然疗养，怕是受不住的，可如果多等几天，这事又得耽搁。

麻烦！

大麻烦啊！

“呵呵，你也别急，恩迟早要还完的。只是需要等待。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落雪起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