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当万家灯火俱息多数正常人都进入梦乡之时,只有两个地方依旧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一处是青楼,另一处便是赌坊。他们一处芙蓉暖帐倒凤颠鸾,外表看来始终歌舞升平,偶有伤心流泪,也都是在暗地里不为人知的心酸。另一处的人生百态就丰富得多,私底下默默地算计,等待开牌的紧张,赢钱的狂喜,输钱的悲伤每一种姿态都是一道独特的风景。
杨追风在暗处静静观赏着这人间百态,嘴角挂着一丝鄙夷,这里上演的一切的喜怒哀乐,不过都是一个“贪”字。冷酷的女杀手,邪魅的一笑,欲望下的人,是最疯狂也是最不堪一击的。
“看什么这么出神?难道,你也想去赌一把耍耍?”
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在这混乱的赌场中听得却是如此的清晰。不消抬头也知道是谁,这赌场甚至是整个风雨楼的老大——杨清墨。
杨追风收回目光,低头不知是在把玩手中的茶杯,还是在欣赏自己那纤细美丽却又杀人无数的手,冷哼一声:“赌钱有什么意思?钱财都是些无谓的东西,赌性赌运都要敛聚起来,不是用来赌财,钱财总能挣来,赌不来,要赌的是命,赌身家性命,进一步天地纵横,退一步尸骨无存的赌。”
“幸好,我不是你的敌人,怕死的遇上不要命的,总是会输吧。”
杨追风不说话,抬起头来看着站在身边的杨清墨淡淡一笑,喉咙似是动了动却又什么都没说。顺着杨清墨的眼光看去,那个男人正在签卖身契,却不是在卖自己。
“这个男的在这里赌了三天了,输得很惨。旁边是他未过门的妻子,看样子是输急了要卖妻子了。”
杨清墨皱了皱眉头,叹了口气“贪欲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但是被欲望冲昏了头脑的人却更可怕。你觉得呢?”
“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管我何事呢?只要你不卖了我,其他人不重要。”
说话间,那男子已经站起身来,看了看对面满脸泪珠怨恨的女子,却也是一脸的不甘。咬咬牙转身向门口走去,刚走出没两步,却又不甘心的转过身来,两腿一弯扑通跪在赌场伙计面前诚恳的说道:“给我一次几乎,让我在这里干活,让我把欠债还了,把我的妻子还给我好不好!”
伙计看了看手中的卖身契,又低头看看跪在面前的人,身后的女子还在梨花带雨的哭着,心中开始算计起来。赌场从来是没有这样的规矩的,但面前这男人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衣服,眼神又是那么真诚,不答应又是一番闹腾,虽然风雨楼的地盘,从来不怕闹事的人。
“你来处理,我回去了。”
杨清墨语气里透露着一丝不悦,淡淡的丢下一句话来转身离开,杨追风起身目送着他孤独的背影,暗暗感叹这些年了,他果然还是放不下,因为一个人一件事,便那样的恨自己?果然自己是个无情的人,不懂他们口中所说的爱。
“小张,把这个废物赶出去。风雨赌坊开门做生意只欢迎一种人——赌得起的人。至于这个女的?”杨追风仔细打量着那个被自己未婚夫抛弃的女子,脸上有不甘有怨恨又无奈,真是我见犹怜,但是杨追风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所以她的脸上没有同情只有冷笑“倒是有几分姿色,送去隔壁妓院吧。”
话音刚落,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前倾,杨追风淡定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前一秒还跪在地上现在便已经紧紧的揪住了自己的衣领。着看着他越来越愤怒几乎已经扭曲的脸。
“不可以!不可以这么做!”
“噗——”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讥讽的说道:“一个无情无义无能之人有什么资格与我说这句话?人是你输掉的,脸也是你丢掉的,与我无关。以及,你的身手看上去不错,不过你要是再不放手,呵呵……”
说完杨追风就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双手背到后面静静地看着周围的变化。这里小小的动静也引得部分人的目光,但是更多的人却还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输赢便是一切。
衣领慢慢被松开,回过头来那男人愤怒的目光依旧可以杀人。不过比这还怨恨的目光,她也不是没见过。从十六岁开始第一次杀人,至今七年了,从开始午夜惊醒全身都是冷汗到后来,她会慢慢享受那样的目光,这其中是怎样的蜕变,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只有她自己才知晓。
整理好自己的衣襟,抬起头来轻蔑说道:“自己输掉的东西便想办法赢回来!至于回来的那个还是不是失去的,还是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你自己想吧。三日后,我在此等你。小张,送客。”
杨追风走了,那男子却始终站在原地不动,反复思考着那番话的意思。
“陈公子,若是还要赌钱小的给您找位子包您尽兴,若是您没钱了,呵呵,今日还是早点休息吧。”
那名唤小张的伙计看着杨追风已经走了,这里的事也该散了,但是这姓陈的男子不走,看热闹的人也就不散开,实在是没法子做生意。不过还好,赶人这种事,他并不陌生。
“刚刚那个女人什么意思?”
“风堂主的意思我怎么知道?堂主要你三日后来这里,你便三日后过来就好,哪里来的那么多为什么?赶紧的,没钱就快滚。”
许是有些不耐烦了,小张的语气突然也变了很多。让自己猜杨追风的心思?不是等于让他去送死?谁不知道整个风雨楼杨追风是比楼主杨清墨更可怕的存在?
“陈飞,你、你就快走吧。我在这等你,你一定要带我回去!”
终于,一直在后面啼哭的女子擦干了眼泪低声说道。陈飞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去看看刚刚被自己一时冲动卖掉的未婚妻,虽然已经擦干了眼泪,但是眼眶却是红肿的不行,许是哭的太久,面容带着一丝憔悴,但即便是这样,却还是微笑着看着自己。仿佛,刚刚被欲望冲昏头脑卖掉她的是另一个人。
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额上暴起的青筋也消失,陈飞终是叹了口气,带着歉意的说道:“伶子。你等我,我一定会带你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