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遗忘城以后,一辆普通马车带着两个人朝着遥远的东南方向驶去,而预计在路上出于某种原因,将会不停地换乘新的马车,来最大程度的抹去自己的痕迹。
换了一身整洁衣饰的加泽米,整个人看上去好了很多。但他经常不愿意坐在车里,而是选择在路上步行,让马车在身后跟随,莫克也经常选择下车和他一起步行。
在莫克看来,加泽米的这种行为,有一种类似传说中的苦行僧的意思,就是用肉体的痛楚来减轻心灵的痛苦。
两个人就这么有时选择乘车,有时选择步行,一路朝着东南方向慢慢行进。
“……我曾经是一个富裕而成功的商人,在那个黑色九月之前…………然后,然后一切就那么结束了,没有了……”
“……火光中,到处都是暴虐的人群,而在仅仅几天以前,他们还是我的邻居,是和蔼的大叔,是一起喝酒喝的烂醉的邻家兄弟,是街上忠厚的卖菜老农,是邻居有些害羞的新娶的妻子,是大大咧咧家长里短的喂鸡中年妇女,甚至是急匆匆跑着去捉鱼的孩子……”
“……可在那个九月他们大部分人变了,变得我不认识了,他们在邻居间互相串门时候,手里的篮子里面挎着的不再是礼物,而是奈落人的人头…………甚至还会互相攀比,谁的篮子里的人头更多…………”
“……街上卖菜的菜农一边和买菜的人憨厚的砍价,一边互相讨论他们旁边地上的那具赤裸的女尸……”
老人很安详也很平静,一边走着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就像在诉说一件和自己无关的家长里短的琐事,路边一块凸出的石头拌了他一下,老人仍然悠闲的朝前走着,身后留下一长串带血的脚印。
“……呵呵,那具女尸好像……好像是我女儿……谁知道呢,女尸那么多,街上到处都是,挂在墙上的,挑在竿子上的,乱七八糟地上躺着的,放在卖肉的案板上的,马后面绳子拖着的,反正到处都是……她们连衣服都不穿一件也不知道个羞耻…………”
“……街对面一群人有老有小,大家正笑呵呵地把一个两三岁的孩子,抬起来放到街上那个卖小吃的,额,是卖大煎饼的很大的那个烤煎饼盘子上面去……那个坐在大煎饼盘上的孩子还哭着喊妈妈……孩子屁股下是滚烫的生起火来的烤煎饼大盘,孩子一定很疼,不然怎么会喊妈妈………………周围七邻八舍,大家伙一边七嘴八舌的拉着家常一边等着吃饭呢……”
加泽米忽然停下脚步,脸上露出一丝迷茫,皱着眉头极力回想记忆中的样子,挣扎着想要想起来,“……我记得,记得那孩子……好像……好像是我的孙子……我怎么记不起来了……那孩子到底是不是我孙子……是不是……”
莫克吃了一惊,马上施放了一个晕眩术,老人于是软软的倒了下来。
扶住已经昏迷过去的加泽米的身体,莫克很想叹口气,却发觉自己连叹气都没力气做。
确切的说,在那个黑色九月,那个数字是十五万左右,加泽米的遭遇,仅仅只是这十五万里面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其中一个。
而类似那个孩子的荒唐一幕,在其中占有十分之一的比例。这个比例中不全是孩子,还有大人和美丽的少女。
当地很多人有一种宗教信仰,认为可以从食物中得到和继承那个人的能力和天赋还有他未来能够拥有的财富。
就这么回事。
然而奇怪的是,做出这种事情的人,除了少部分是暴徒外,其余大部分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日常生活中的平民。
奇怪么,莫克心里叹口气,这并不奇怪,老师曾经说过,任何荒唐,奇怪,不可理解的事情背后,都有着符合它自身的逻辑。
他们历史上已经不是第一次对某个特定群体做这种事了。
老师说过,犯罪学上,犯罪得不到惩罚的话,就是在纵容犯罪。
就这么回事。
不过好像自己也曾经在那座末日的死城里面…………但一个是死亡下的挣扎,一个却是食物充足下的主动……
但这两者之间真的有太大区别么…………
再一次记忆起噩梦般的那座被诅咒的死城,莫克浑身颤栗的,痉挛着蜷缩在马车车厢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