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万死亡的奈落人里，有十分之一就那么被…………一边分享掉他们的财产，一边连肉体也一起消化掉……”

“……不是食物匮乏下的为了挣扎活命，也不是味道鲜美，而是他们相信，这样可以继承死者的能力，继承死者未来能够创造的财富，而众所周知，奈落人的勤劳和善于创造财富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所以，所以他们认为和确信，这样做，是真的能够得到那个奈落人的未来拥有的巨大财富……”

“……甚至可以在未来继承那个死者那年轻美丽的容貌……”

“……尊敬的紫荆花魔法师先生，是不是听上去很荒唐？是不是听上去很恐惧？奈落人在那儿居然就是一盘真正的菜肴……一盘真正的可以食用的菜肴…………可这并不荒唐，是的，一点都不荒唐，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想不到的事情，而没有发生不了的事情……”

苍老的加泽米絮絮叨叨的说着，脸色很平静。

莫克也很平静，是的，事情就这么简单地发生着，也延续着。

问题不在于奈落人的被杀，问题甚至不在于这种杀是大规模针对某族群，因为历史里面这种事情其实并不罕见，真正的问题在于，历史里那些事情大多是强者对弱者的行为，而决不是一个没有什么武力的弹丸小国，对一个庞然的真正的军事大国，不加遮掩的，笑呵呵的，兴高采烈的来做，这个才是最荒唐最可笑的。

是的，这件事情真的很可笑。

弹丸小国的牙落人，他们怎么就敢这样做，他们凭什么敢这样做。

看清楚，并不是偶然性的单个例地普通杀人事件，而是大规模地，堂而皇之地，在整个世界的面前，笑嘻嘻地，公开这样来对待整个奈落族群，甚至更荒唐的是，它并非是一种特定的暴譱徒行为，而是整个牙落国七成民众参与的几乎全民行为，这个才是最要命的。

或许这已经并不仅仅属于仇恨了，而更是一种耻辱，一种荒唐的，类似草原上羊群反过来吃狼群，而带来的一种耻辱。

他们对别人不敢这样，但就是敢对奈落人这样。到底是怎样的荒唐合理逻辑，才在背后造成了这一切？？

弗莱尔老师曾说过，任何看上去荒唐的，可笑的，不可思议的，莫名其妙，难以置信的，残暴的，恐惧的，愚蠢的，等等等等所有一切事情的背后，都有着符合其正常逻辑的原因存在。

莫克叹了口气，没什么可说的，事情就这么简单地发生着，也延续着。

也湮灭着…………

就这么回事。

莫克连叹气都没力气叹了，低头继续自己的事情，一边听着加泽米的唠叨，一边将几种魔法液体，仔细地精细分出一定份量，按照一种特定比例，再加上隐秘的魔法密语，然后按照一种奇怪的顺序，精细地一点一点地，兑进石桌上的容器里面，然后，再加上莫克从魔法笔记里面学到的某种特定魔法密语，于是，容器里的魔法液体翻滚起来，冒着气泡，颜色也不住变化，许久许久之后，最后变化成了一种美丽的绯红色液体，嗯，有点类似于贵族阶层宴会上常见的那种葡萄酒的样子。

最后，在莫克理解或者看来，接下去的这个才是所有魔法材料里面最重要的配比原料，也是整个魔法液体里面最关键的原料，嗯，就是莫克从自己脖颈上解下那个叫“炼狱”的挂饰，然后从里面的剩余不多的黑色流淌的液体里面，分出很少一点点，再配合一段更加古怪的魔法密语，最后混合进绯红色的液体里面。

拍拍手，大功告成，莫克仔细端详着眼前这“杯”绯红色液体，这，就是那本魔法书里面讲过的活斯尔液体吗？？？

可是怎么看上去倒有点像是一“杯”葡萄酒的样子呢？

…………

“……可雅克喋们却说，在牙落国其实根本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那都只是些小道消息而已，是别有用心的人在造谣……”苍老的加泽米依然在絮絮叨叨，脸色平静，就像在唠唠叨叨说着一些东家长西家短的杂七杂八的家常事。

“……他们说没有发生过那就当没有发生过吧……”

莫克把那“杯”绯红色液体推到了加泽米面前，“……额，恐怕会有点难喝，麻烦你将就一下……”

老人皱了皱眉头，愁眉苦脸地盯着绯红色液体，“…………别忘了，只能喝一半…………再说一次，别往里面兑蜂蜜兑……”莫克叹口气道，霍斯尔液体里面居然想添加进去蜂蜜，这算什么事儿。

老人讪讪地把蜂蜜藏好，坐在石桌前，呆呆坐了一阵，然后就皱着眉头将霍斯尔喝下一半。

再然后，再然后他就突兀地浑身变得绯红，和液体的颜色一样，他浑身剧烈颤栗着，眼耳口鼻慢慢流出鲜血来，巨大的痛苦笼罩着他。

但老人只是紧咬着牙忍受着，因痛苦而已经痉挛的两只手，伸向天空流着泪而声音嘶哑：“…………我渴望光明，你却给予我黑暗……我渴望欢乐，你却给予我痛苦…………那必然到来的毁灭啊，我却对你……如此的期待…………”

莫克铁青着脸，当死亡已经不再是痛苦，而成了生命的解脱，当活着已经是一种痛苦，死亡反而成为一种幸福…………

魂升九天，魄落九渊，生者悲苦，死者平安………………

莫克叹口气，什么都不想说了。

……………………

但事情还得继续，莫克把剩余的半杯液体，通过一个复杂的魔法密咒，慢慢融入到了老人的额头里面。

如果说前者只是活斯尔液体对人类身体的痛苦的话，那么后者就是对人类灵魂的痛苦，加泽米的身子不出意外的“砰”地倒下，昏迷了过去。

许久之后，老人醒了过来，“……很抱歉，紫荆花先生，我还是没有能够做到不昏迷过去……你说过如果能坚持住不昏迷过去，活斯尔的效用才能最大发挥……否则会减弱…………”

莫克用洁白手绢给加泽米清理着眼耳口鼻里流出的血，摇摇头，“……你已经做的足够……”

我们不能要求老人做得更好，他已经老了，而更没有人能比莫克更明白，这种活斯尔液体给予人类身体和灵魂的那种痛苦，究竟有多大。

加泽米在石凳上坐着，任由莫克给他擦拭那些流出来的鲜血，一边又继续唠唠叨叨，他还一直念念不忘那件他不能理解的那件事，“……为什么……紫荆花先生，为什么雅克喋非要说在牙落国根本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他们说我是在别有用心的造谣，是个外国奸细，还把我……把我最后关进了牢房……”

“……从牢里出来……我就再也不敢朝别人诉说那件事了……我只能敲着邦迪胡说几句，希望有人能知道这件事……这么多年来，我早就不敢奢望我的国家去给我们报仇了……我仅仅只企求人们能知道曾经有过这件事…………”

“……可他们都说根本没有发生过那样的事……”

“……可是……可是……那件事明明发生过，明明发生过的啊…………真的发生过啊…………是真的发生过啊…………”

加泽米苍老的满是沟壑的脸上，神情迷茫，双眼空洞而麻木，就像活死人一样。

是的，加泽米就像活死人一样活着，莫克心里轻轻道。

从那个黑色九月以后，加泽米就已经死了，从那个黑色九月以后，加泽米就只是一具行尸走肉地活着，再到了后来，当所有的一切变得更加黑暗狰狞时，加泽米就更加像…………像什么一样活着……像什么呢……莫克摇摇头，自己不是学者，形容不上来。

反正他生不如死的意思。

想来，这也正是他解脱一般地答应了自己的原因吧！！

但无论十三年前的“黑色血月”，究竟有多么的黑暗、疯狂和狰狞，它却已经或者正在，在刻意操纵下，正渐渐地湮灭在历史中。

当一切变得黑暗疯狂和狰狞后，所有的一切只会变得更加的黑暗疯狂和狰狞。

莫克抬起头，望着天空，天空很蓝很蓝，白云丝丝飘过，漫天的紫荆花瓣随风飘飘扬扬落下，景色真的很美很美，很美。

望着天空，莫克困惑地，艰难地，皱着眉头，轻轻地道：“………雅克喋们不这样做又能怎么样？…………难道任由事情四下传播？…………然后，然后，导致国家去发生混乱么……”

雅克喋们在一定程度上做的是对的，但……但是为什么感觉怪怪的，好像有哪儿不对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