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王妃!公主!”熙乐一个激灵,入目是研画不停开合的樱桃小嘴:“您在想什么,奴婢进来都没听到!汤面已做好,王妃请用膳吧!”
熙乐定下心神,低头看面早已摆好,朝研画笑笑,端起碗筷,一股浓郁的葱花香扑鼻而来,引的她胃口大开。放眼满营地厨娘做的膳食,也就这面条能和王府的厨师哥一较高下!想到厨师哥,熙乐又想起田里遇到的风水先生。
“你去找下傣苛,告诉他我要在偏帐见白日带回来的人。”熙乐边吃边对研画说:“今日走时匆忙,没顾上同小表妹打招呼,你可别生我气喔。”
“奴婢怎敢生气。”研画虽嘟着嘴,但已没之前那般幽怨,晴雨尽在脸上一览无遗,说完她露出好奇的神色问:“王妃传什么人呀,此时天色已晚,不着急可以明天再见的!”
“今晚不传,我怕明日就见不到他们了。”饭饱收工,熙乐笑着对研画说:“没事,让傣苛一同前来,王爷也知道,无需避人。”
“奴婢这就去。”研画收拾碗筷起身离开,不久之后熙乐也披上斗篷随走出帐篷。
外面夜色已黑,帐篷同帐篷之间用作照明的旷灯炉里早燃起引路篝火,透过光亮间歇看到巡逻的卫队在帐篷间巡回走过。
夜风耳畔猛吹,空气又凉了下来。
熙乐仰头望向天空,夜幕高悬的星星如同黑丝绒布上镶嵌的钻石那般闪亮,美的动人心魄,轻呼一口气,提步走进议事帐旁边的偏帐。
傣苛和研画早带人等候多时,除去风水先生,还有四、五个被捆绑了手脚的人,有个老者被熙乐一眼认出,就是在途中救治小男孩的医者,没想到他也在那次惨烈的争斗中幸存了下来!
“王妃,人全在这里了。”傣苛恭敬向熙乐行礼,熙乐点头,研画紧忙上前扶她坐于上位。
“傣苛,将绳索去了吧。”熙乐坐稳沉声吩咐道:“多搬几个凳子来,让大家坐下说。”
随后,在一片表情各异中,那六人被侍卫硬摁到新搬来的凳子上。
熙乐刚想开口询问,不曾想被人打断,医者“噗通”一声滑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开口:“王妃还要大家伙说什么,大家伙这都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早知道活下来受这些罪,还不如一早就在狼嘴里讨个痛快!”说完,竟眼泪鼻涕的嚎啕大哭起来。
悲伤的情绪总能感染人心,接下来扑通!扑通!跪倒一片,哭声震天。
“哭什么!嚎丧呢!”傣苛上前又想拿脚踹人,被熙乐喊住,她扭头吩咐研画“再去下几碗面来,要大腕的,盖上牛肉,每人一碗。”
而后说道:“诸位放开了哭,使劲哭,把委屈哭出来就回凳子上坐好,我请诸位吃热面。”
不一会,研画带着厨娘,提着食盒翩然而至,面一碗碗分到六人手里,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熙乐搞什么鬼。
“吃吧!”又是那老者带头拿面,尽管手不停哆嗦,他话语却饱含坚定:“就是上断头台,也混了个饱饭不是!”
接着,西里呼噜的吃面声响成一片,老爷子在几人心中威望颇高呀!
熙乐微笑着观察他们,看那几个衣衫褴褛的男子,眼中绝望被热乎乎的面条慢慢慢慢驱走,她知道人腹中饥饿感觉一旦被填平,求生欲望便会蜂拥而至,经历过生死却未死成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会不惜一切代价的活着。
“久饿第一顿不可吃的过饱,否则会肠穿肚烂而亡,老先生是医者,应当自知。”熙乐见他们吃完放下碗筷,仍带意犹未尽的神色,好意出言提醒,医者听到这番话后面带惊诧,不自觉点点头,熙乐朝医者笑笑而后缓缓说道:“不满诸位,今日我同王爷求情,并非一时心软被人打动,而是怀有私心。”
风水先生抬头看向熙乐,猛然悟会出她的意思,放下手中碗筷跪在地上说:“王妃若有用的着小人的地方,尽管吩咐,小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风水先生说完,其他人恍然大悟,陆续开始表忠心,熙乐示意侍卫将他们扶起,而后说:“赴汤蹈火倒是不用,诸位能在险中求生,想必有些绝活,可否说来大家听听?”
一句话勾出六人眼里炽热的光芒,他们心中此刻才开始真正安定下来,因为他们每人手上确实都有可以依仗的两把刷子。
医者行医救人,风水先生懂阴阳八卦和算命,剩下四人有两人是工匠,还有一木匠一铁匠。
四人在介绍自己所学手艺时,脸上都露出自信的神色,熙乐由此猜出那些技术在新田王朝估计都是抢手的,而在南疆,貌似都没大用处!
她脸上失望显而易见,泥瓦匠们表情也由十足自信转为忐忑不安。
“王妃,俺,俺还会种地。”铁匠在忐忑中憋了好久,突兀地冒出一句:“俺在干铁匠之前,侍弄过地。”
熙乐眼神一亮。
“俺也会!”“俺也会!”“俺会种粮食,会种菜!”
“回王妃,小人入京前曾在新田王朝高远县任农博士一职”不言不语的风水先生语出惊人。
熙乐心情回温,趋向大喜方向飞跃,六人中竟有五人懂种地,还有一人是高精专,可不是针尖刺了麦芒眼,歪打正着。
“王妃今日传我等前来,原是想找几个侍弄地的!”见熙乐喜上眉梢,医者语气轻松起来:“这吓了大家一通。”
“不瞒老先生,今日巡视麦地,发现南疆地质特殊,野草肆虐,麦苗长势似是不足,同家乡差别甚大。”熙乐接下话头信口胡搜。
“王妃说的对,他们天天驱俺下地拔草,俺们也看见了那个麦子又小又瘦。”熙乐说完,铁匠直接给了个肯定答案。
“小人曾提出建议,可是他们不信小人所言。”风水先生亦出言赞同。
“先生以前做过农官?”熙乐问。
“是,小人曾连任三年地方农官。”风水先生说完微微停顿,又说:“如何播种、如何养田、如何浇灌、如何收贮小人均略懂一二。”
熙乐听到这话心里有底了,笑着对风水先生讲:“南疆头年初耕,经验欠缺,先生为何不将你胸中所学,书写在册,完成后我帮先生递交上者,倘若真能造福百姓,说不定将来先生会扬名秦盾国。”
“王妃教诲的是。”风水先生想了一会,渐渐激动起来,面色开始泛红:“陆子栖不求留名,只要能洗清苟且偷生的前耻,便已知足。”
“先生轻看自己了!”熙乐注视着陆子栖,心道:功名加身的书生能逃开世间流芳的诱惑吗?
“如若真有那日,小人定不忘王妃大恩。”果然不待熙乐言语,陆子栖“噗通”跪在地上俯身叩拜,起身后面露兴奋,语气含着激动,自顾说起:“地域不同,农作物习性或有差别,还请王妃批准小人前去田地观察,以便尽快将书册完成。”
“陆先生所言正是我心所想。”熙乐听完陆子栖的话,越发觉得他是真懂种地,面上笑容更加和善起来:“先生曾任新田农官,此四人以后就由先生带领管理吧,让他们追随先生,一同查探南疆耕田,所感所悟先生代为记下。”
说完看向傣苛:“尽快为他们除去奴籍,派人带领他们走遍王爷开垦的每一块耕地,千万不要有遗漏。”
傣苛终于明白熙乐今日作为,一扫心底郁卒,爽快应下。
“那小老儿呢?”医者见每个人都有安排,忍不住出声问道:“王妃要怎样处置小老儿?”
“老先生以前做什么,如今还做什么便是?”熙乐对上医者不解的眼神,解释:“老先生年事已高,在营地照顾大家身体即可,无需四处奔波了。”
医者面露感激,把所有人安排稳妥后熙乐起身携研画离开偏帐。
来时耀眼闪亮的星子现已不在,黑黢黢大片云朵铺天盖地压下来,就连月亮也失去光彩。风依旧歘歘作响,熙乐抬眼望去,不远处索明哲的议事帐依然灯火明亮,看来未曾休息。
“王妃要不要去探望王爷?”研画见熙乐愣神,细心询问。
“不去打扰他了。”熙乐嫣然一笑说:“回头嘱咐下傣苛他们,暂时代我保守秘密,等他们几人将农册整理出来,我要给王爷一个惊喜!”
“奴婢记下了!”研画心领神会。
忘记从何时起,她渐渐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不再疯狂思念故乡和家人,探寻回家方法的念头也在脑海淡化远去。熙乐顿住脚步,回眸再望议事帐微弱的灯光,暗下决心:今后,她要帮索明哲分忧一同想法子养活好他的子民,用她所掌握的知识帮他把南疆建设成繁荣富强的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