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端眉目如同浸在冰水中,却可见额上都是汗珠,似乎按捺住某些东西,再看看他的右肩,那儿有个新伤的血窟窿,虽然止了血,可仍是不轻,想来他刚才使出的剑招如此犀利,那一定是用了什么诡秘之法,想必这人是忍耐着诡秘之法的难受。
刘蓉便歪嘴哼笑一记。若是他现在想铲平这凌霄峰,便如反手压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果然是一帮不成事的江湖人。尽管那奕雪山庄多么厉害,这南朝第一大派却是如此的不中用。他几天以来的阴霾心情忽而一扫而空,心中生了好些快意,一式仰天笑了出来。
秦业却不知天高地厚地喊将一句:“你笑些什么!”
刘蓉听见这黄口小儿一喊,愣了一瞬,接着却笑得直不起身子,连忙摆手摇头。“秦掌门,李掌门……你们凌霄派真是好笑,好笑。”
秦端便对着刘蓉作了一个揖,三炷香的时候早过了,他的右手就连抬起来都十分困难,金针顺着经脉入了三分,要拔出来已经不可能了,除非现在就用内功逼出。眼前却是朝廷的军队堵于山门之前,这情景怎能让对方得知自己有恙?
凌霄一峰,虽然与世隔绝,并未与朝廷作对,但是毕竟是江湖派系,并未皈依朝廷,若是南朝皇帝有心,要一举灭之,也无可厚非。秦端这一个揖,落得极慢,不仅因为手上难耐,也是要显出归顺的态度。
“王爷来凌霄一峰,并不会只是为了一窥凌霄风光吧?且问王爷有何来意?”秦端恭敬的语气,却说出了直勾勾的性子。本就不是朝廷中人,岂会这转弯抹角的说话功夫,刘蓉听见这说话,眼睛便不满意地眯了一下。
陈唐却率先说话了:“王爷上山是要探寻近日在永康城上发生的命案,并要上山寻贵派弟子秦敬归案惩治。”
岳雪华立刻是一个‘咯噔’,秦敬到底还做了什么,竟然把这样的人物也惊动上来了。她便笑笑,抬头说道:“回王爷,不知道秦敬犯了什么事情,需要王爷特意来寻?”
“方才我的副将不就说了么?”刘蓉摸了摸自己的八字须,握着的一柄刀‘咚’地立于地上。“因为你的弟子在永康杀了人。”
“哼!”李景元撇嘴一声。“那位秦敬,已经不在了。”
“嗯?!”刘蓉眉间一黑。“难道你们执行私刑,杀了这人?!”刘蓉话音一下,陈唐眉毛一皱,往身后军队一挥手,那些黑甲兵士便‘齐刷刷’地向前踏了一步。
啪挞的声音一起响起,几乎要撼动大殿的祖师塑像,塑像前方的袅袅烟香也乱窜一通,仿佛受惊了要逃遁去。几个果品被震得滚落在地,个个甜汁迸溅,甚是狼狈。
凌霄弟子们个个都握紧了手中的剑柄,已经做好了生死一战的准备。岳雪华却十分镇静,抹一眼身后弟子,示意他们不要冲动。回头却微笑着说:“回王爷,秦敬并无杀人?他于日前偷盗我凌霄宝物无形壁,已经逃遁了好几天……”
刘蓉听见,眉间黑影却未曾去掉。“真的么?”
“若是假的,我何须与秦端一战。”李景元抬头撇嘴说道。“若是王爷您能把那小子找到归案,王爷你便算是我李景元的恩公!”
“哈哈……”刘蓉笑了开去。“你欲当我恩公,你又是谁?!李,掌门么?”
“我!”李景元明白他的意思,方才比剑,他输给了秦端,这狂妄的刘蓉眼中便早已没了他,李景元素来喜欢与贵族打交道,怎会不知道刘蓉最不喜欢就是弱势之人。他心中好气,又不欲惹怒这人,却只能把气咽下去。
刘蓉听见李景元的反应,却也是安心了不少,眉间阴影已经退去不少。“既然秦敬不在,那我就不打扰了。”他叹了一气。“不过这次回朝,可是会被皇后娘家人嘲笑了,啧啧,真没面子。”
他这般说着,忽见刀光一闪,前排十几个岱宗弟子便应声倒地,一个个头颅已经滚了开来。殿中的人惊惶未定,刘蓉又说话了:“那就让我带了这几具尸首回去,给咱们大南皇帝交代一句吧。”
刘蓉说完,便想退出此间。陈唐也放开了秦业,秦业只能瘫倒在地,早已惊讶得不能反应,秦姚姚更是觉得胸口闷极想吐。
岳雪华却是跪着的,恰好没有伤到,可一身的血,已经湿了衣衫。她抽了一口气,忽而问道:“王爷留步……”
“怎么了?你有意见?!”刘蓉说话尖锐,却见岳雪华美貌,转瞬温柔下去,这凌霄绝美人,果然不同凡响,可惜与他刘蓉无缘。
“非也,我只是有事想问……”岳雪华感到这人的目光极其失礼,便低下头去。“请问王爷因何事要找秦敬。”
“嘿嘿……”刘蓉冷笑开来。“其实我也想问你们,若是今日上山的人不是我刘某,而是狂血魔君杨素。你们凌霄一派,还会存在么?”
“王爷说笑了……杨素,杨素他怎会来此?!”岳雪华抿嘴说道,这刘蓉既说出杨素之名,定是因为刺客之事才要寻秦敬?!莫非哥哥已经查明了那个使用冰魄夺魂针的刺客是杨素派来的?!
“虽然,我也恨不得杨素的大军能使你们这些江湖人清醒一些,不过,很遗憾的,秦夫人家兄似乎猜错了,那个刺客,应当不是杨素的人。”刘蓉似乎能看穿岳雪华的心思,叹谓了一句。
岳雪华心头一动,慌忙问出:“那个刺客到底是何人?!”
“这个,便要问你们自己了,嘿嘿……”刘蓉一边笑,一边退出了这个凌霄大殿,他的黑甲军队像极天边忽而现身的乌云一般,被猛风一下子吹去的,一会儿就无影无踪,就似是从没出现过。而地上的十几具尸首也被乌云卷走,独留一大滩血色,映照这一室的晦暗,竟使其明亮些许。片刻过去,一缕阳光射进大殿之中,却叫人知道现在已经是午后。原来血色照亮一室,却是众人的错觉。
李景元便‘呲’了一声,把手中剑抛向地面,地面愣是被剑刺穿,剑身插进地面七分。尽管他有所不耐,心中却真叫这血色照得明亮了,李景元已经有了决断,那一下的‘呲’声,却喷出了一种不甘心的味道。
“虽然我很讨厌这人,可是他说得对。”秦端捂着手臂,半跪下地,他已经到达了极限,岳雪华连忙起来,伏到丈夫身边,替丈夫点下要穴,护住其心脉。更一把捉住丈夫的右手来看,看了一会,却不在说话,浑身颤抖起来。
秦端便以左手拍了拍岳雪华的肩头,只见岳雪华一串的泪水落下来,湿了秦端的手掌,秦端却感觉不到任何的温度。那只右手,便算是死了。岳雪华既是可惜,又是愤怒,更多的却是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