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都一个个退下后，大厅里又只剩下我和大长老两个人，正当我又准备拿起卷轴看时，大长老的声音冒了出来：

“堂主，这一次看来效果不错，他们应该不会轻易变心了。”

“嗯。”我心不在焉的回答。

“那堂主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我一怔。是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这么多年了，又不是没杀过人，也不是第一天在刀尖上走，只是今天，有些困惑。

我到底要什么呢？连我自己也说不出来。

我侧过头看看窗外，阳光被厚厚的墙壁阻绝在外面，只有那千万之中的几绺透过狭小的窗户照射进来，却怎么也不够照亮屋子和，我的心……

我收回视线，淡淡的说：“没有什么不放心的。”

大长老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摇头叹了口气，默默退下了。

我眼睁睁看他推门而出，然后整个人倒在椅子上重重呼出一口气。

不放心吗？我到底在担心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只知道，娘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而红莲堂的危机也一天一天的临近。纪无端那个老混蛋也就是在等那个时机，一旦娘出了什么状况，红莲堂必定大乱，那时，就是他行动的最好时机。

没有那两个蠢货做内应，那老鬼也决不是什么好对付的。

我从袖子里掏出一瓶丹药，看了看，又收起来。

事到如今，我只能期望娘能够多坚持些时日。

至于心头那隐隐的不安感，我只能强烈压下。

“那，那个纪无端最后有没有打来啊？”宋静然捏起一串葡萄，往嘴里送了一颗。

“自然。”红莲神色淡然的拿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

接着就是一阵沉默。

直到茶水慢慢变凉，余温渐渐消散，她才又接着刚才的话说道：

“只是，我万万没有料到，他还把莫云初带来了。”

我推开竹门走进房间，手里端着刚刚熬好的汤药。

屋里只有一个女人坐在摇椅上，闭目养神。

“娘。”我静静地走到她身边，轻声叫道。

她应声睁开双眸，一向锐利的眼睛此时已略有浑浊。

“也有几天没见你了，堂里面的事处理好了？”

“嗯。”我敷衍地回应，开始替她把脉。

娘转头看我，挑了挑眉：

“我还以为你会具体讲给我听。”

我把药端给她，收起脸上的表情，垂下眼帘不动声色的回道：

“娘已经不是堂主了，又何必处处担心累了身子呢？”

貌似没话可以回我，娘张大了眼睛瞪了我一下，又马上虚弱的闭上了眼睛。

“罢了罢了，这是你的事，我就不管了，你自己好之为之，别把它毁了就行。”

“好。”

我依旧看着她，皮肤、容貌、动作……在这短短几天里，她变得很多，再也不是一个狠辣决断的女子，而是一个大限将至的虚弱之人。

“我倒是后悔把这位子传给你了。你不后悔？”想着想着，耳边突然传来娘的声音。

我不假思索，声音毫无波澜的答道：

“晚了。”

对，是晚了。我不知道我说的到底是娘还是我自己。

听完我的答案，面前之人的眼睛缓缓闭上了。

她很满意，对于这样的回答。

我知道，这一闭恐怕是再也睁不开了。可是我并没有出手挽回，哪怕之后会麻烦不断。我知道，其实这样走，对她来说，最好。

我也忍不住闭上了眼睛，有种酸涩的感觉。

不能哭呀，自从答应过娘之后，我就没有再哭的权力了。

凉风吹过，带起片片树叶的“哗哗”之声，剩我一人独自站在这小小的竹屋里，手里端着微凉的汤药。

这是年华流逝时的悲鸣，我听到过……

安排我手下的暗卫葬好娘，我回到了堂中。

长老们就站在堂中焦急地等我。

“堂主，您可回来了！”

能把一向沉默寡言的五长老逼得开口，我倒有些意外。

打了个停的手势，我问道：“怎么了？”

“纪、纪无端他……”

“纪无端他已经召集的许多武林正派，扬言说三日之后将要血洗红莲堂！”

“这样啊……”我点点头，摸了摸下巴。

“堂中的人也知道了？”

“是的。”大长老点点头，有点不放心的问：“堂主，那我们……”

我打断他的话：“按兵不动。”

话音刚落，四长老就急了：“堂主，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的话，等到纪无端那老鬼攻过来，是否就有些来不及了？”

其他长老也纷纷点头。

我的手在半空中停了一下，如愿以偿的让他们停止了所有的话语和动作。

接下来我才说道：

“若是单单只是天地阁，我红莲堂不要说害怕，就是顾虑，都不会有。可是纪无端的确很狡猾，自然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要做，就要找被自己拖下水的。这样一来，这一战就不仅仅是红莲堂和天地阁的战斗了，而是我们跟整个武林的混战……”

“卑鄙，那我们就势单力薄了！”六长老忍不住叫道。

我转头看了看他，缓缓说道：“不好的事还在后面呢。”

“什么！？”

我叹了口气，说：“娘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