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很长很长的时间过去了，也好像仅仅只有那么一瞬。

他终于回答了我的问题：

“我会为他报仇。”

说着，他像风一般向我袭来，手中的宝剑直指我的心口。

我侧身去躲，但还是被划伤。

若是全盛时期，自然不会。

可是我刚刚中了纪无端那老鬼的“如来愁。”

虽然自小吃各种解药，任何毒都不会置我于死地，可是像这种毒还是多少对我有影响的，我的行动力，反应力多多少少都会下降。

更何况我不忍心对他下杀手。

又是一剑，招招杀意，攻向我左肩膀。

可是角度，我若是出手，必然会重伤他！

可我又怎么舍得？

情急之下，我竟然决定赌一把。

“我是谁？”我放下手中的武器，站在地上一动不动。

没错，我在赌。

赌他会不会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从记忆深处勾出我的声音。

而赌注，将会是我的整个生命以及红莲堂的名誉，还有，我一生的勇气。

我微笑着看着他，又重复一遍：

“我是谁？莫云初。”

“你……”他皱眉看我，像是努力回忆着什么似的。

“你到底……”

来不及了，他的剑已经没入我的胸口。

钝钝的，凉凉的，不是很痛。

这一秒，我已知晓，我赌输了。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这么问我？”

我还是默默看着他，不做任何回答。

他不甘心，继续问我：

“你认识我，对么？”

“那为什么在刚才的交锋中你处处让我？”

“回答我！”

一声声的疑问，带着不解的痛苦。

我张张嘴，有千言万语想跟他说，最终却演变为：

“不必想了，你并不认识我。”

拔出胸口的剑，我一个站不稳，将要倒在地上。

他立刻出手扶住我。

“你……”

我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长老们迅速赶来，大长老紧张地扶住我。

“堂主，您没事吧？”

我摇摇头：

“不用担心，死不了。”

此时二长老已经站在我与他之间。

“松开你的手！背后偷袭算什么好汉！你没资格碰堂主！”

他依言松开手，却迟迟不肯推后。

我强忍住身子的虚弱和脑内的强烈晕眩感，推开大长老的搀扶，倔强的直起身子，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

“你赢了。”我垂下眼帘，低声淡淡的说道，“我遵守诺言，放了所有这里的人。”

我转身，不再停留，也不再回头看他。

“等等！我可以留下，要杀要剐都随你，你告诉我，你到底认不认得我？”背后传来这样的声音。

闻言，我停下前进的脚步。

我说：

“莫云初，我到底认不认识你，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认不认得我……”

我想我是真的死心了。

所以我全盘招来，不给自己和他多留一丝机会。

“不伤你，不杀你，因为我说过我曾经下定过决心保护你。”

“会耐着性子处处让你是因为我曾经认为你是个上天给我的麻烦。”

我是这样说的。

“你小子怎么这么幸运！好处全让你占了，以后别忘报答本小姐啊！”

“你吃我那么多草药，总要还给我点什么吧。”

我背过身去，含着满足的笑容，闭上眼睛：

“你，是我捡来的……”

身后的人似乎被这一连串的话语镇住了。出乎我预料的完全没有出声。

我在想，若是此时我转过头去，会不会看到他沉重悔恨的眼神。

“唉……”还是算了吧，我怕我自己舍不得，再看一眼，恐怕就舍不得在向前迈一步了。

“所以我刚刚才问你，你恨不恨我……”

许久，身后传来一道嘶哑的声音。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那样，那样我就不会……”

他几乎是嘶喊出来的，声音包含痛苦。

“那么，你的选择呢？”我接着他的话问道。

“如果我早早就告诉了你，不会改变什么结果，反而会让你更加无法选择。”

“那么现在，我问你，我杀了你的恩人，你恨我么？”我静静地问。

身后始终没有再传来声音。

不想再等了，于是我为自己和他做出了决定。

在与他交手之前就做好的决定。

也是最好的决定了。

“不记得就算了。”

“既然是我救的你，我就会负责。”

“你什么意思？”他艰难的问我。

我笑了：

“你说呢？纪无端已经死了，被我杀了。而你又打赢了我，你说，这武林盟主的位子谁做呢？”

“你早就设计好的吧……”他苦笑着看我。

“嗯。所以，你本来就不该想起来这件事。忘了吧。”从此之后，我们将会站在对立面。

“你怎么这么绝情？”他痛苦地说。

听了这话，我低低的笑了。

“绝情？总比忘情好吧。何况我可没让你受一点伤。”

“所以，你记住，这些都只是曾经了，那个救过你的人，早在刚刚就被你一剑刺死了。”

“关门，送客。”

这回，真的结束了。

“后来，我又当了几年的堂主。也暗中查了他的情况。得知他有一个未婚妻——纪冉铃。还有一个兄弟，倌则律。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他过得很好……这就够了。”

“那你为什么现在又呆在我家里呢？”宋静然歪着脑袋问。

“这个嘛……”

红莲摇摇食指，得意的说：

“因为我收了一个小徒弟。”

“所以，你不会是想说，现在堂主的位置你传给他了吧……”宋静然鄙视的看着她。

“呃……是这样的没错……”

“唉……可怜的孩子啊！”

“……”

连骗带哄的终于把这位小姑奶奶送上床睡觉。

红莲站在床头面带微笑的看着已经熟睡的宋静然。

她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她。

而她也不想告诉她。

关于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个开头。

然而，她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只是，接下来，就是面前这个小丫头的事了……

“能走多远，就看你的了……”这声短短的叹息，终究消失在漫长的黑夜里。

红莲转头看向窗外，只有在她心情平静安好的时候，她才会这么做。

“说都说出来了，我跟他，也算是结束了吧……”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

风轻轻吹着，树枝来回晃动着，一上一下、一左一右。

然后掉下几片才刚长出来没多久的嫩叶，兜兜转转，飘飘悠悠，轻轻落在地上。

也许不久以后，就会腐烂。

也许不久以后，就会被人扫走。

落叶归根，终究还是要回来的……